真难想象,外面的人一进到艾尔菲,都会为整栋大楼的光洁新颖所吸引,却没想到地下室竟会脏成这样!
人在紧张的时候,简单的事情反而会被搞砸,冷汗自秦芹额上冒了出来,滴到手臂上。
她心里愈来愈着急,刚才她听见声音,明明是掉在附近的钥匙却怎么也找不着。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她会遇到这种事?
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半点声音,强烈的恐惧、挫败、孤独,开始啃蚀她所剩无几的勇气。
累积了一个下午的难堪和委屈,这时候一古脑儿的全跑出来,秦芹蹲在黑暗中,停下了摸索的动作,忍不住抱着膝盖啜泣了起来。
她总是怪自己,把脾气一层又一层包紧,她相信自己可以再承受更多,只要告诉自己,其实都是自己的错,那么外来的一切压力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可是现在,她却被一根钥匙给打败了,它戳破了她层层包裹的忍耐,让她不得不看清自己的软弱。
为什么连一根钥匙都要和她作对?为什么她要遇到这种事?为什么她明明没得罪任何人,却还是要被排挤?
她缩在黑暗中,哭得好心酸,完全没发现地下室的大门霍地被打开了。
「秦芹?」朱劭亚一路从顶楼冲到警卫室拿钥匙,生怕慢了一步,秦芹就会像史凯歌所说的那样,一个人在地下室喊救命,却喊破了喉咙都没人发现。
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秦芹仍然在嘤嘤哭泣,却没有抬起头。
一定是她的幻觉,每次都是这样的,在她觉得自己获得救赎之后,老天爷就狠狠地抽回那些恩赐,让她更加失落。朱劭亚的友情是如此,现在的幻听也是如此吧!
朱劭亚听见闷闷的呜咽声,好半天才找到电灯开关,顺着声音来源,这才发现被一堆快迭到天花板的杂物所包围的秦芹,像个小女孩一样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呜咽声的主人就是她。
冷峻的脸滑过一丝怪异的神色,他抚住胸口。
怎么会这样?地下室的空气太糟了吗?他觉得胸口痛得快要裂开似的。
「秦芹……」出口的声音变得瘖哑,这时的他,完全没顾虑到那些他平常看到一定会皱着眉头退避三舍的灰尘与脏乱,在秦芹身边半跪下身。
他伸出手拍着她的肩膀,却有些颤抖。
察觉了周围的光亮和朱劭亚的呼唤,秦芹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
泪眼蒙眬间,她看到了那个让她不知该嗔怪或该觉自责的脸孔,抽噎着抬起手臂抹着眼泪,也不管脸上是不是哭得一塌胡涂。
「为什么?」秦芹仍然止不住哭泣,「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可是一整个下午所受到的委屈却又让她好难堪。
他可以对她严厉,可是能不能不要在对着别人露出微笑的同时,却给她冰冷的回应?
朱劭亚觉得无法呼吸了,胸口强烈的闷痛,是因为她在哭泣?还是因为她一的指控?也许两者都有。
「对不起。」有生以来,他头一次说出这三个字,「对不起,别哭。」
怎么会这样?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啊!他不要她哭,也不要她埋怨他,而是……
朱劭亚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却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她仍然哭成泪人儿,哭得他揪心烦心,却舍不得用稍微大一点的声音来制止她。
他讨厌女人哭哭啼啼,过去那些女人会在他的冷眼睇凝下停止哭泣,可是现在的他却舍不得这样对秦芹。
「为什么?」秦芹仍在问,像小女孩被小男生欺负,却感到莫名其妙。
为什么?
他也想知道啊!为什么他的心那么痛?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只有她的一颦一笑,能让他的心湖掀起万丈波澜?
他屏住呼吸,像着了魔似的凑向前,双手捧起她的脸,将自己的唇贴上她的,以着他从未有过的温柔与爱怜,深深吻住她的双唇。
说喜欢他吧!他在心中对她这么吶喊,却没听见在心底最深处,自己真正的声音正好相反。
我喜欢妳。
秦芹完全傻愣住了,满腔的酸楚委屈,奇迹似的像被朱劭亚给吻去了。
那是她的初吻,不是在所有女孩子梦想中的情境下,她没有打扮成公主,也没有在玫瑰花丛前,一切都糟到令她想哭泣。
可是那个吻却止住了她的哭泣,吻去了她的悲伤,然后有一股微妙的电流借着两人贴紧的双唇传达到她的心脏,化为一股浓郁温暖的能量,填满了她的心。
朱劭亚好半天才恋恋不舍地移开他的唇,在他来得及为自己的举动诧异之前,秦芹仍然泪光盈盈的眼令他又感到一阵心疼,他抬起乎轻轻擦去她颊上的泪痕,那一刻他心中漾起温柔,当场就令他做了决定--
他要把她带回家!
接着在秦芹迟迟无法回过神的当口,朱劭亚毫不费力地抱起她,离开了地下室。
那天在艾尔菲一楼大厅处,因为下班和晚班交接时人潮汹涌,却一下子在朱劭亚抱着秦芹出现后,整个鸦雀无声。
朱劭亚没有看任何人一眼,也丝毫无停留,只是以眼神示意仍然瞠目结舌的泊车小弟把他的车子开过来,接着便将依然反应不过来的秦芹抱上车,自己则坐上驾驶座,扬长而去。
第四章
朱劭亚虽然和母亲住在一起,不过朱紫薇经常一年里头不见得有几天会待在家里。
朱家这座外观仿欧式建筑的宅第却有着中式格局,除了主屋,两边还各有东院和西院,朱紫薇住主屋,方便她经常招待朋友和宴客,朱臻亚住西院,朱劭亚则住在东院。
秦芹在车上其实有些窘迫不安,因为朱劭亚一直没开口。她只要一想到他的吻,就忍不住脸红心跳,更加不敢主动问他,为什么吻她?
而且,她觉得自己的样子好难看、好糟糕,这一刻她竟然开始在乎起自己在朱劭亚眼中的模样,她相信她刚才一定哭得很丑,披头散发、浑身脏污,让她真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当车子开进朱家大宅后,秦芹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好大、好漂亮的房子喔!
这附近正好是北部最名贵的地段之一,每户人家的宅院所占的幅地广阔到得相隔几百公尺才看得到另一户人家。
朱劭亚一下车,就立刻绕到另一边替秦芹打开车门。
「走得动吗?」
秦芹微愕,还没来得及回应,朱劭亚便已经将她抱下车。
她整张脸都红透了,因为他这般呵护的举动,也因为觉得自惭形秽,「我可以自己走啦!」
朱劭亚没说什么,只是抱着她迈开大步走进屋内。
管家迎了上来,见朱劭亚抱了一个女孩子回来,感到相当讶异,「大少爷……」
朱劭亚从来不把女孩子带回家,他在市区买了一户八十几坪的公寓,有时工作忙碌就泡在那儿,连和女伴在一起也是在那个地方。
朱劭亚直接往东院走,「叫人在我的浴室放好热水,然后准备好消化、能补充体力的晚餐,送进我房间。」
「是,」虽然满腹疑问,但管家仍是称职地退下去张罗一切。
秦芹完全没有插口的余地,直到管家离开,她才讷讷地开口,「朱先生……」在见到朱劭亚凝起的眉头之后,她连忙改口,「劭……劭亚。」
虽然朱劭亚三令五申,要她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场合时喊他的名字,可她仍是觉得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