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两个人互相依靠着,直到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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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湛拉紧了身上的披风,骑在马上,他回过头,看了站在城门送别他的谢木宛一眼。
云淡风轻的一眼。
千言万语的一眼。
然后转身带着几名精挑细选的侍卫,向敌人的营帐走去。
他本来是一个人都不想带的,但那样又未免过于托大,而且也不自然。
谢木宛,昨天那个计画能否顺利实行,有一半要看你的了。
我想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就如同我一定不会让你对我失望一样。
谢木宛面无表情的静静站立在城门口,看着那个如停云临渊一样的男人,在她眼中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到那天边的一抹黑暗里去。
“谢大人,我们要关城门了。”杨云贵在她身后小声地说道。
“知道了。”谢木宛垂下眼帘,却也难掩自己的忧心之色。“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是,只是——”杨云贵有些担忧地看着这位年纪轻轻的监军大人,“这个计画委实太冒险了一点。”
“杨将军,自古富贵险中求,胜利也是一样的。想要出奇致胜,冒这点险还是值得的。”谢木宛转身走入城内。
她抬眼看着破败的边塞小城,经过这次战争之后,这个城池只怕一半都要化为废墟吧。
“谢大人,末将受教了。末将只是担心陈大人。”杨云贵皱着眉头说道。那个看上去文弱俊雅的年轻人,怎么也不像能担此重任的样子。
“将军大人,凡事都不能看表面哩。”谢木宛一看他那副忧虑不已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放心吧,我相信陈大人。”她微笑着说。
杨云贵看到她自信的笑脸,微一怔住。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能够彼此信任到以命相托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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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是决战之日了,谢木宛丝毫不敢松懈,亲自去检查城里的每一个角落,并且安抚士兵,检查城防装备等等。
正当她路过新兵招募营时,却惊讶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你呀!”
望着眼前这张一脸兴奋不已的脸庞,谢木宛突然有了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眼前这个看似文弱书生一样的人,虽然一脸黑灰,可是那熟悉的面容,不是芙蓉公主,又是谁?
“公主殿下,这里是战场!”她失声叫道。
“我知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何况是我呢?”她扬扬手中的军服,“我小露了两手,他们就收下我了。”
“殿下?!”谢木宛满头黑线。你这个匹妇有责,搞得大家都会有难的。“您愿意待在我身边吗?”
“当然愿意。”芙蓉公主一脸兴奋。她就为了少女纯真的初恋情怀而来的嘛,嘿嘿。
“那下官要委屈殿下您这几天,以我的亲兵身分留在下官的身边。”谢木宛说道。除了这样,她实在是想不出任何办法来保护这位行事出格的公主。
公主、安王爷、战事——她被一个公主纠缠,安王爷看上陈子湛,最后大家都要上战场来解决问题。
她有预感,这将是她一生之中最为波澜壮阔的一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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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随着三声战鼓擂响,鞑靼的军队正式开始攻城了。
“什么和谈?!果然没有用!”谢木宛低声说道。
她站在城楼上,看着鞑靼的军队像一片乌云一样飘过来。
“谢大人,您先退下吧,这里太危险了。”满身盔甲的杨云贵对她说道。
“没关系的,杨将军,你不用管我。”她卓立于风雪之中,“我身为监军,岂能后退?不过倒是要麻烦杨大人,将我这位亲兵兄弟送到城下将军府去。”
“我不去。”那个亲兵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身为大人您的亲兵,怎可临阵脱逃!”
谢木宛一听,一脸肃然就要破功。这个公主,还不是普通的难缠。
“谢大人,属下——”
“杨将军,请尽力守城吧。”她知道杨云贵不明白这个亲兵的身分,所以不想用这种小事浪费时间。
她双眼坚定地望着他交代,“这战是胜是败,就看我们到底能守多久了。”
她看看芙蓉公主。这位公主殿下实在也不是什么简单之辈,别的不说,单是她能孤身一人来到里边城就很不可思议了。
而且她现在的样子,出奇的镇定,颇有军人风范。
“殿下,这一战我们一定会赢的。”
“那当然,我对你有信心。”
看着这双美丽而又充满爱心状的眼睛,谢木宛再一次感到满头黑线。
“他们来了,离城墙两百步。”负责瞭望的士兵大声叫道。
杨云贵一听,急忙快步走上城墙,拔出手中的佩剑,大喝一声,“弓箭手准备,擂石巨木待命。”
“一百五十步。”
谢木宛面色一凛,扑面而来的杀气让她也不由得呼吸受阻。
“弟兄们,瞄准了再射。”杨云贵再次大叫。
“一百二十五步。”
沉沉的马蹄声,像是城狱里众鬼的哭嚎,扯破了一切宁静,汹涌而来。
“一百步。”
“放箭。”杨云贵手拿佩剑向前一指。
第一波的箭头都是涂了火油的,在这阴沉沉的天气里,宛若一颗颗的流星向敌人射去。
传说中,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代表地上的一个人,一颗星星的殒落代表着一个人的死亡。
今天的这场流星雨落下,这世上又会添加多少的亡魂呢?
谢木宛轻轻一叹。她真的很不喜欢打仗。
希望那个办法,能尽快地结束这场战争。
她躲开一支乱飞的飞箭,双眼依然凝视着北方,那黑压压乌云背后,她只想问一句:陈子湛,你现在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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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陈子湛现在很好,好得不得了。
有酒、有菜、有火烤,还有一个美人陪在他身边。
只是这酒菜不能吃,火烧得有点诡异,那个美人是男的。
“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朱俨端着一杯酒,隔着火堆看着他。
陈子湛稍微一动,手上的铁制手枷就叮当作响,“我是太意外,所以有点呆了。”他依旧是一副嘻皮笑脸的德行。
他一到鞑靼大营没多久,什么管事的人都没见到就被人捆了,丢在这里。
鞑靼果然没什么和谈的诚意,他的到来,只不过是鞑靼和安王爷结盟的一个附带条件罢了。
“陈子湛,只要你点个头,别说是左都御史,就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我都能给你。”朱俨说道。
“洪武十三年,我朝就废除丞相制了。”陈子湛沉声说道:“安王爷,您忘了吗?”
“陈子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朱俨面色一沉,原本英俊的脸在熊熊火光之中竟有些扭曲。
“安王爷,我不喜欢吃敬酒,也不喜欢吃罚酒,我喜欢喝美酒。”陈子湛仿彿对他所说的话充耳不闻,依然随便得好像他此刻身处红袖招一样。
朱俨将酒杯一扔,怒气冲冲地揪过他的衣领。从来没有为哪个人花过这么多的心思,如果不是自己太在乎他,太渴望得到心甘情愿的他,换做别人,早就一刀砍了。
看着这个身陷囹圄却依然谈笑自若的俊雅男子,他心头不禁一热,“子湛,你就允了我吧,朱棣那个窃国者能给你的,我都能给,朱棣不能给的,我一样可以给你。你知道吗?我从不打无把握之战。”
“好啊。”陈子湛出人意料地爽快回答,他那如墨色晕过的眸子闪过一道光,快得让人无法察觉,“只要您成功,别说要我做您的丞相,就是做您的男宠都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