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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得很。”她语调持平的答,脑子里正努力忘掉自己曾伏在他身上睡觉一事。

  火光再起,两人都松了一回气。蔺明争穿回了上衣,稍稍运转内功,让筋骨畅通,顺便驱散困意。

  “现在不晓得是什么时候。”

  “快中午了。”

  她毫不考虑的回答,让他相当吃惊。“你怎么知道?”

  “直觉。”瞥他一眼,觉得他过于大惊小怪。“你可以不必相信,说不定我说得不对。”

  他知道她并非随口胡诌,也深信她绝非凡夫俗子;跟了木老前辈整整二十个年头,怎可能只是一介平凡女流?

  “有什么打算吗?”她突又开口,将他远离的思维扯回。

  蔺明争沉吟半晌,黑眸迸射出一道犀利光芒。“我在想,是不是该离开这洞窟出去决一死战。”

  “也该是时候了。”木荨织理所当然的点头起身。

  “不,你留在这儿,我不要你跟我一块冒险。”他立刻厉声喝道,表明自己的立场与决心。“虽然这是我与司徒昭葛的私人恩怨,但只要你与我一同出现,他便会连你一块索命。”

  “我留在这儿做什么?”她冷然拒绝,难以认同他的好意。“等你们火并完再出去收你的尸吗?”

  “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意听你的,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这回,无论如何请你听我的,我的命不值钱,而你却是木老前辈的单传弟子……”

  “你真的很讨人厌,你知道吗?”木荨织不客气地打断他。“命是我自己的,只由我自己操控,你所能主宰的,也只有你自己那条烂命。如果你怕我与敌人正面迎战会拖累你,那么你放心好了,即使是死,我也不会怨你,你可以不要管我,专心的杀了那个叫司徒昭葛的人。”

  她的思考逻辑和他的完全不同,当她瞪大眼以不容实喙的字句迫他妥协,他竟不得不臣服。

  “你——我实在不值得你这么做!你要我怎么说才好?”咬紧牙根,他又气又恼的皱起两道浓眉。

  “我不是为你,请你记清楚了。”简单回答,漠寒的神情再无半点温度。

  蔺明争无奈低叹,也为这接下来要面临的拼死一战感到忧心忡忡。

  老天爷,我已不求你怜悯我这该死之人,但求你眷顾她,让她好好活下去,毕竟,她是不该死的,尤其,不该为他而死……

  眉月斜挂在树稍之上,掩映着十几棵参天古桐。

  四外群峰耸秀,浮云出岫,空气里却嗅得着肃杀气息,料峭寒意在树林里化为冷风流窜,刮起枯叶片片。

  在这孤独岛屿的方圆,不时可见黑衣人来回走动。十天过去,司徒昭葛果真还不死心。

  他知这草庐里有鬼,便放把火烧了它,炭黑色的土地露出了一截光洁的石板,才发现石板下暗藏玄机,还命人跳下去探个究竟。

  怎料这一跳直入黑不见底的池潭,冰寒彻骨的低温冻得四肢无法正常游动,当场溺毙。

  但也因为这样,他十分清楚蔺明争还活着,且被个了不得的奇人所救,现下就躲在这深谷某处疗伤。

  既然如此,他更没理由收队,只要把这山谷密密实实地封住,一有风吹草动,便能顺利轻取胜利,定要让蔺明争一命呜呼。

  “哗啦!”

  水声乍现,两道人影自瀑布后头飞纵而出,这短短一瞬,幸好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瀑布浩大的声响巧妙掩盖他们的出现。

  蔺明争心底明白,木荨织口中所说的“功夫底子”,绝非只是体力过人那般简单,瞧她配合着自己的速度一并冲出落瀑,不疾不缓的无声落于地面,可知她的轻功不亚于自己。

  两人衣衫只湿了一点,在稍微敛整后并无受寒之虑。为了在这月夜中不至于离散,蔺明争伸出手掌,直勾勾地望住了她。

  从他眼中读出了讯息,她将手托付到他的手心里,一个紧握,同时收缩了两人的心脏,这刻,他们是命运共同体。

  紧接着,蔺明争迈开大步,带着她一阵急奔,足尖轻点跃上枝头,一连几个起落,在林间疾跃奔走。

  但也如同他所臆测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已经临到。

  纵目一望,骤见三缕寒光朝面门射至,蔺明争双眉陡竖,右掌吐劲,将袭来暗器一举震飞。底盘跟着下沉,拉着木荨织一同横飘落地。

  “了得、了得,夜视的能力果然了得!”

  伴随声音出现的司徒昭葛,脸上照旧爬满枝节般的骇人紫斑。他嘻嘻地笑,那笑声回荡在凄冷夜风里,显得格外阴森。

  “哟,我有没有眼花,你怎还带了个姑娘呀?”他怪叫,目光淫恶,笑得更加狂妄。“好样的,晓得我的胃口呢。既是如此,这回会让你死得更痛快些,嗯……例如,废了你手脚,让你眼睁睁的看一堆男人轮流强奸她?”

  “住口!”蔺明争愤恨冷酷地斥喝,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却忘了他的一只手还握着她的。

  四周已有愈来愈多的黑衣人包围,他的心直往下沉,但斗志却为之激扬。

  木荨织面无表情,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恐惧,以局外人的目光环扫周遭的人事物,至于司徒昭葛那下流无耻的一番话,只让她更加确信这人非死不可。

  “瞧瞧,你还手无寸铁呢,咱们还要不要比划比划?”司徒昭葛故作好心的丢了把刀到他脚前。“来,大爷赏你这把刀,咱们公平决斗。嘿嘿,当然不是一对一,而是十七对二。”

  蔺明争正踟踢是否有捡起的必要,她却低声说道:“别捡,刀柄有毒。”

  由于她的阻止,他放弃了使用兵器,然一想到必须空手与司徒昭葛对战,心里不免有些战战兢兢。

  凌空一声长啸,司徒昭葛劈着快斩大刀的身子已然欺近,蔺明争立刻松开抓着她的手,决心放手一搏。

  他身形侧进,快若疾风,急切问撤出双手,划了一个半圆,呼的送出一道劲风。

  只听“啪!”的一声,司徒昭葛顿觉右腕一震,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这怎么可能?

  这小子的内力竟在短短时日精进得更加纯熟与浑厚,这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蔺明争自个儿也难以实信,望着双掌呆了呆,赶紧趁这时机取得优势,右臂一伸,闪电般指向司徒昭葛的肩井穴,左手同时由外向内,圈拍而出。

  司徒昭葛暗暗吃惊,身形微退半步,利落闪避,阴狠目光同时瞟向黑衣人,要他们立即出手。

  刷刷划过的刀锋,距离蔺明争的鼻尖不过一根毛发的空隙,为免黑衣人威胁到木荨织的性命,他选择后退,翻腕疾擒其中一个的右腕脉门,左手如钩,右掌顿沉,斜劈对方一臂。

  饶是他动作再快,也抵不过这数十人的迎头痛击。一瞥眼,司徒昭葛那张来自地狱的恶煞脸孔已至身前,他硬生生地挡去刀光剑影,又忽略掉对木荨织的保护,耳畔忽闻“啪嗤”剧响,似有骨头被活生生拆离碎裂。

  他心下一惊,却无暇回头,司徒昭葛将手上大刀耍得密不透风,每一刷都直取他脑袋,让他轻忽不得。

  情势是什么时候逆转的,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司徒昭葛脸上那狂狷自大的邪气突然消逝无踪之际,他转回头,幽暗的林子里早已躺下了数十条尸体,而这其中却不包括木荨织。

  蔺明争忘了要再打斗,一颗心悬在喉头梗着,直到叶缝中的月光下走出一道纤巧人影,这颗心才勉强吞回原来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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