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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页

 

  “小含!”他音调倏地抽紧,略带警告。

  “我没说错啊!我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她要他为昨夜的事负起全部的责任,并且感到惭愧,因此口不择言,“没有一个女孩可以忍受这样的待遇!白天得循规蹈矩地假装成一个男人的女儿,到了晚上还得勉强自己扮演烂货,跟一个不认识的人上床……”

  他冷冷地截断她的话,命令道:“把那句不雅的词收回去。”

  “我并没有说错,因为那正是我心里的感受,烂货!”她要狠狠煎熬他的良心。

  “我不管你心里的感受如何,但是你所用的字眼不但不得要领、有碍视听,而且与事实不符,所以把那句不雅的词收回去,同时告诉我你不会逃课,而且会懂事的在校门外等我来接你。”屠昶毅捺下心性,不忍揭她疮疤。困为昨天所发生的一切不全是他一相情愿,他能体恤她的别扭,但是绝不接受任何蓄意的栽赃行为。

  他敢做,却不敢听!

  “我不是个三岁小娃娃!”她甩了一下短发,挑衅地将便当盒往肩后一甩,拒绝听令。

  “不是才怪!你现在的行为俨然就是。”他眉一蹙,提醒道:“你不退让,我就耗在这里,反正我是无业游民,多的是时间。喔!你班上的人似乎对我的身分非常好奇。”

  岳小含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人,僵在那儿好几秒后,才不得不让步。“好啦!我为自己口不择言跟你道歉。你可以走了,行了吗?”

  “不够好,还有你不逃课的承诺。”

  “好啦!老山羊,我答应你不会跑,你赶快自我的视线范围内消失。”

  “非常好,看来我们要多多学习让步,以免两败俱伤,毕竟独木桥只有一座。你说是不是?”

  “对!对得不能再对了!”而且照情况看来,让步的那只“羔羊”恐怕会是她,她是绝对斗不过素来沉稳的他。

  总算,他好不容易转身就要走了,岳小含松下一口气。没想到,不到一秒,她的背后就冒出一阵柔得像一滩水的声音。

  “岳小含,已经上课了,怎么还在走廊上逗留呢?”说话的是一名身穿时髦套装的年轻小姐。

  听到这声音,屠昶毅也转回身,停下脚步。

  一向对老师爱理不理的岳小含,在屠昶毅面前真的是惊慌失措了。“啊!老师,我……”她紧张得一时答不上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师把目光移至屠昶毅的身上。

  “这位是……”

  屠昶毅没让岳小含有开口的机会,马上从裤袋里伸出手,热切地要与老师相握,上前跨了一步就自我介绍。“是这样的,敝姓屠,是小含的监护人,请老师多多指教。”

  “喔!屠先生,你好!我是小含的导师孙玉倩。”她慌张地将档案夹换手,腾出右手与他相握。

  不知怎地,岳小含总觉得气氛诡异得不寻常,因为外表温柔、声音好听的孙老师一向视她为问题学生,虽然不打不骂,但对她不苟言笑,私下训话时,总是斩钉截铁地要找她家人恳谈、沟通。现在,她有这个机会了,倒红着一张脸蛋对着老山羊发痴。

  岳小含把便当搂在怀里,狐疑地看着这两个人。

  “岳小含,你先进教室,请班代表先主持班会,我和你的……”因为屠赧毅只说是监护人,孙玉倩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岳小含愣了一下,忙转头提示性地看了屠昶毅一眼,小心地说:“表舅?”

  屠利毅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对表舅这个新身分不表意见,然后转头面向孙玉倩微笑,默许老师接口。

  “我和你的表舅谈个十五分钟,随后就到。”

  “没错!小含,表舅也想利用这个机会了解一下你在学校的情况。你先进教室温书,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岳小含的心底猛然起了警戒,脱口就要翻供否认屠昶毅不是她表舅,一见他胸有成竹、吹着口哨的表情后,她不得不改变主意,警告他送给屠昶毅一个凶巴巴的眼神,要他别太大嘴巴。

  ★ ★ ★

  这天早上,岳小含难得没心情打瞌睡。第一堂下课后,孙玉倩竟跑到她的特别座前跟她促膝谈天,撇开两科挂零的辉煌成绩和她的恶作剧不提,一个劲地绕着她大谈前途,仿佛她是老师的得意门生似的。

  不过机灵的她很快就发现,老师对她的家庭背景──尤其是母系──的兴趣似乎大过她这个问题学生。而岳小含很怀疑孙玉倩会突然变成一个奉行爱的教育的实行家,尤其在她上礼拜狠狠整了老师一顿后。

  接下来午餐时闻,全班肃静,每个人皆睁大眼盯着她的饭盒瞧,好象不相信她岳小含也会有带便当的一日,而那个便当有着全世界最营养可口的菜色。当然,最快乐的人就属金不换和庄少维,这两个发育不全的男生总算可以享受吃饭的乐趣,不必担心她的觊觎。

  午后第一堂课,三民主义课本才刚打开,她的脚就已经痒得蜷成一团麻花儿了。她撑着脑袋的胳膊正抵着被乱刀割得面目全非的桌面,另一手则在纸上胡乱涂鸦,那颗定不下来的心在跷与不跷之间做“生”与“死”的最后挣扎。她该弃承诺于不顾呢?还是坐以待毙,等着束手就擒?其实她的问题比屈原先生的爱国情操来得简单容易,但为什么下一个决定就这么难?还有,姓屠的和她老师谈完话后,上哪儿去了?他打算怎么消磨一个早上和下午?

  咦,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干嘛操这种无谓的心!

  等到她决定豁出一切逃课去时,枯燥的一节课又在犹豫及当当的钟响里溜走了。最后她很认命地坐在原位,一直到放学。

  她告诉自己:岳小含,那是因为你想知道那个独裁山羊和老师到底谈了些什么,绝不是因为你怕姓屠的,也不是因为他送来的饭盒很可口。喔!不,这样讲她有违良心,老实说,午饭是挺可口的,允其是那道烤肉串,但她不认为自己会因这点贿赂而感动。

  或者,该换个理由。大概是因为她发现受大人关心的感觉还不错,要不就是姓屠的单独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聊她十五分钟,让她突生赤裸裸的不悦﹔也或许是因为老师旁敲侧击的关心屠昶毅时所流露出来的眼神,让她不出得联想起钓到一尾大鱼的贪婪渔夫……天啊!她岳小含会是在嫉妒吗?

  一想到这里,头皮发麻的她忙以双手按住喀喀作响的牙齿,忍不住暗斥自己头壳烧坏了,她认识那个人还不到一天哩!

  但另一个声音反驳她──一天,可以短,可以长,可以是转折点,可以走出发点,也听以是浮游生物的一辈子。她既然可以在一天之内从女孩变成女人,从未婚身分变成订婚身分,从不认识屠昶毅到知道屠昶毅这个人,这么想来,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发生的呢?

  不过如果照这种逻辑去想,那她岳小含还能叫岳小含吗?

  她总能做一件事来表达她的抗议吧!所以当她五点十分走出校门仍没看到屠昶毅时,就下了一个决定──姑娘她不等了。

  她既没逃课,也在校门口等了,今早的承诺已经履行完毕,是他自己上了年纪手脚慢,不能怪她过时不候。如此一想,她觉得整个人又充满了活力。她将十个指关节压得喀啦响,心想好久没去开赛车了,今天去开它个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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