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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牟允巾见她哭了出来,脸上净是疼惜。他双手轻搭在她细弱的肩头上,语带保证的说:“喔,邹娴,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让你哭了,你这样不叫可爱,还有什么是可爱呢?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欢这样可爱的你,绝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还说没有!你喜欢捉弄人,受看我丢脸、出丑,从小到现在都没变过。”邹娴两手搓揉着眼,不轻饶他。

  听到她的指控,牟允中不慌不忙地为自己辩解。“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变态!你对事情的反应那么钝,倘若我不这样逗你,可能一辈子过了,你也不知道有个傻子在喜欢你。”

  邹娴以眼角轻睇他一眼,然后想着他的话。

  牟允中见她静了下来,鼓足勇气牵起她的手,无视她一脸忙然,领着她慢慢沿着浅滩漫步而去。

  时届夕阳西下时分,他们并坐在堤防边,静待红火球滚下海平面,这时邹娴多么盼望牟允中能再挽着她的手,而不是礼貌性地扶持而已;她多希望他那动人的唇能靠在她的耳边轻声低喃,而不是隔着远远地谈天说地而已。

  在邹娴心底,她明白牟允中是喜欢她的,就像她对他的感觉一般,只是……这种好感又能维持多久?

  唉!如果她能就此留住他一辈子的话该多好,但范姜云的话像一片乌云,浮在她心上,令她无法开朗起来。

  牟允中在七点时,准时送她到家门口,他抬指轻点了她被烈阳晒得泛红的鼻头,叮咛着,“别用力搓,等脱了皮就不会痒了。”然后轻松地倒转机车龙头,往隔壁家门骑了过去。

  这么一个亲密、贴心的动作,对他们的关系来说,应该算得上是种“默许”吧:默许他们的关系已从友谊迈向了爱情!

  只是这种不踏实的默许感觉随着时间的消逝愈来愈薄弱,弱到邹娴已丧失了安全感。

  因为打从东北角游返的那天后,牟允中就再也没有主动打过电话给她。

  邹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了解牟允中为何不再挂电话给她。终于,百思不懈了五天,她按捺不住性子,主动挂电话找他问个清楚。

  八点时,她拨了第一通电话,是他母亲接的。

  “邹娴啊,允中还没到家呢!他一回来我就叫他挂电话给你啊!”

  九点时,她拨了第二通,是他那个酷弟弟接的。

  “什么?要找我哥?他在洗澡喔,你过十分钟再拨过来好了。”

  十点时,她拨了第三通,这回换他爸爸来应了。

  “啊!找牟允中啊,他刚出去了……去哪里啊?等等,我问他妈妈一下……喔,跟同学登山去了,下礼拜一才回来。要不要留个话呢?”

  邹娴知道牟伯没认出她,赶忙说不用,便收了线。

  她压不住心底的失落,不了解为什么自己老是为他牵肠挂肚,而他却能那么逍遥地照常过日子。以往暗恋着他时,还能偷偷尝着憧憬的甜美,现在,那种憧憬却转变成了苦涩。

  邹娴在失望与气愤之余,一个想不开,便冲动地剪断了电话线,并忍痛警告白己,“邹娴,恋爱真的不适合你,只会把你逼疯罢了。”然后一古脑儿地钻进了被窝里,痛快地哭个过瘾。

  隔天早餐时,她铁着一张阴寒的脸告诉家人,为了努力用功、冲刺,从今天起她不接任何电话,就连熟人也不例外。还有,因为通学时间太长,浪费她读书的时间,她决定搬到外公、外婆家小住几个月。

  在邹隽易不反对的情况下,邹娴在一个星期之内搬出了这间住了十八年的大洋房,把那段没有开始的可笑“默许”给打破了。

  那年五月快过完时,范姜云曾来教室找她,一头时髦的短发和成熟的装束几乎像个大学生了。

  “我明天就飞美国,”她说,顺便递上一束花给邹娴,“希望你跟牟允中能甜甜蜜蜜……”

  邹娴收下了花,镇定地告诉她,“你真的会错意了,我和他之间只是普通朋友,没你想得那么亲密。对不起,我得进去准备模拟考了,祝你一路平安。”

  到了七月初,邹娴成功地把心情调转回来,并将那份青涩的感情抛诸脑后。因为已开始放暑假,她没有藉口逗留在外婆家,只好又迁回家里住了。

  大学联考的最后一天,牟允中出现在她家的客厅里。他笑意满堆的脸在她下楼不到五分钟之内,就被她冷漠的态度给冲淡了。

  邹娴站在楼梯口处,一手扶着木栏,冷觑眼前的男孩。“你找我有重要的事吗?”

  “没有……”他绽了一个开朗的笑,从皮沙发上起身,有些难为情地挝着后脑勺。

  “喔,没重要的事是最好,因为我正好有重要的事,得出去一趟。”

  “我载你去好了。”他殷勤地提议道。

  邹娴断然拒绝他的好意,不客气地说:“没人会感激你多此一举。我已事先跟爸的司机约好了,再见。”接着冷淡地从木然而立的牟允中眼前横穿而过,直接推门出去。

  从他狠狠地碰了根硬钉的那日起算,一直到她正式和牟允中相亲、订婚的这十年里,除了特殊场合外,两人是竭尽所能地回避彼此,即使歹命撞到时,也是点头虚应而已。

  骄傲蒙蔽了她的眼,让她跌进范姜云所设的陷阱里:而死不认错的倔性子,让她迟至今日仍不愿去问牟允中,当年她在他家的客厅里,究竟漏听了什么样的对话。

  现在邹娴明白,若不解开那一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的话,她心里的疙瘩是永远消弭不掉的。

  第八章

  邹娴蛾眉深锁地独坐在一间雅致的咖啡厅内,百无聊赖地翻着仕女杂志,等待妹妹邹妍的到来。

  当男服务生殷勤上前,第三次为她注满杯中的开水时,身着绽蓝套装、戴了副大水蛙平光眼镜的邹妍才姗姗来迟地从楼梯口处张望过来。

  邹娴只顾着打招呼,举手一挥就打中男服务生微倾的下颚,教他手上执着七分满的水晶壶溅得制服一身湿。

  邹娴见状,赶忙掏出手帕,为他拭去衣上的水滴,还尴尬地频说抱歉,“天啊!我太不小心了!你还好吧?”

  男服务生不说话,彷佛被闪电击中似地杵在原地,怔然盯着邹娴姣好的脸庞。近距离之下的邹娴比远观时更令人垂涎!

  可惜邹娴的神经末梢虽细,但十之八九是处于打结的状态,因此没能察觉对方奇怪的反应,还以为他在生自己的闷气,也就更低声下气地赔罪。

  “真是对不起,请原谅我的粗心,不要介意好吗?”

  她话一说完,神情呆滞的男服务生稍微眨了眨眼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行径,也就顺手接过邹娴递上的手帕,给结巴巴地说:“没……没关系,衣服稍微烘一下就乾了。”

  “你确定吗?”邹娴的洁癖毛病不知不觉又犯了,她不多想便从小皮包里掏出钞票,坚决要为此事负责,“我看你们公司制服的衣料很高级呢,可不能随便乱烘,伤及衣料多可惜。请务必让我代付乾洗费吧,否则我心不安。”

  “不用了,小姐。小事一件,你别放在心上……”

  此时邹妍已来到桌边。她将公事包往椅子上一放,平光镜片下的目珠瞄了男服务生一眼后,话带嘲弄地说:“你就收下吧!要不然,她一夜都会记挂着你的衣服的。”还特别强调“衣服”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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