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珊琪觉得彷佛少了些什么,如果他像背台词一样,那么她的报导和别人有何不同?因而她不放弃地又再追问道:“你好像没提到你的家庭背景,你的父母兄弟,还有,是什么原因令你如此热爱棒球?是谁激发你的潜能?你的中文讲得那么好,又是为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令乔伊有点招架不住。“等等,一个一个来好吗?先从你最想知道的部分开始。”
“你的中文。”珊琪不假思索道。
“我在台湾住过三、四年。”他扬起眉,像等待看一出好戏。
“是在台北吗?”珊琪皱紧了眉,有点受骗的感觉。
他点头。
果真又中了他的计了,她还真以为他对台北完全陌生哩!原来她上当了,珊琪咬住唇,气自己那么容易被他掌控。他的表情果真露出一丝满足,接着道:“因为我父亲是电脑工程师,常被派驻到世界各地,因此我有段时间住在台北。”他喝了一口酒,透过杯子观察着珊琪的表情,笑得十分邪恶。
珊琪为掩饰自己的尴尬,便一口气喝光了手中的“天使之吻”,脸上顿感一片燥热。
“不过,很可惜,我高中时,我父亲去世了,我们再也不用搬家了。”他的口气意外地平静。
些微的忧伤袭入珊琪的心田,她一反常态地,忽然同情起他来,这件事情对他多少也有一些打击吧!她想。“后来呢?”“我们举家迁至俄亥俄州,在那不毛之地,平时没事好做,只好下了课就玩棒球,这是我从小就有的兴趣。玩着玩着,就被星探发现,加入了黑熊队。”他缓缓地说着,真诚毫无隐瞒。珊琪渐渐开始喜欢上他了,这样子才像真正的他,而不是那个老以愚弄别人为乐的大恶棍。
“谁对你影响最大呢?”珊琪逐渐松懈了心中的防线,态度也比较轻松了。
“引起我对棒球的喜好,带领我第一次接触棒球运动的是我的父亲,挖掘我、帮助我最大的自然就是乔了。还有我在台北念书时加入的棒球队,也给了我很丰富的经验。”他侃侃而谈,很快的,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不少。
珊琪又叫了一杯“天使之吻”,她贪恋这种酒上面那层浓浓的奶油,香甜滑口。当口腹之欲满足了,珊琪的语调神态也更为软化了。
“你说你在台北念过书,是什么时候?”她啜了一小口酒,漫不经心地问。她现在不紧张了,她要慢慢地享受这酒,以及迷人的音乐。
“国小。”他似乎以一种欣赏的眼光在打量着她,和原先应付一名记者、耍着一名小女孩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国小?”珊琪差点呛到。
“你还好吧?”他体贴地问道,轻拍着她的背部。
珊琪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他脸上;那眼、眉、鼻,加上他又是国小来台湾的,他活泼机灵的个性,就像那个“J”男孩的放大,是他吗?“J”是他吗?她的心跳急促起来,为着自己意外的发现。
“我脸上有什么吗?你为何如此看我?”他露出狐疑的表情。
“没——没——没有。”她连忙否认,这个埋藏在心中已久的秘密,在事情还未确定之前,可不能随便曝光。
“我?”虽然他坐回了位置上,不过那种研究似的眼光却一直未退去。
“乔伊,”珊琪舔了舔嘴唇,想着该怎样开口较恰当。“你待在台湾的时候,除了棒球运动,有没有什么让你印象特别深刻的事?譬如——老师,或者是朋友?”她问得有些不自然。
“嗯,让我想想——有了!”
“是谁?”珊琪睁大了眼睛,瞳孔因兴奋而放大。也许,这就是谜底了——
“我国小老师。”他大言不惭道。“我还记得她叫作梅香,对!梅香老师,她长得真美,让我第一次发觉中国女性的美,像深山里的一朵幽兰。就是因为她,我才恶补中文的,所以你现在听到这口流利的中文就量这么来的。”他抓了一把爆米花往嘴里塞,还掉出几颗来,是那种粗线条十足的运动员架势。
珊琪听他这么一说,心立刻凉了半截。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他了,没想到,最初的感觉才是最正确的,他果然是个无礼又好色的家伙,看来和他的教练乔相差不远。
既然看清了,她突然觉得四周的音乐简直刺耳难听,那些红男绿女打扮得似鬼魅一样,不胜酒力的她,此刻两杯下肚已感到脑门发胀,快要支撑不住了。
还好,采访也已经差不多了,她自认为没有必要再跟这人搅和下去,还是及早回去休息吧!
“我想,我们该走了。”她试图想要站起来,但那股晕眩感,又令她跌坐回椅子上。
“再坐会儿,急什么呢?”他似乎兴头正浓。“哎!这首歌,我喜欢极了,你可以陪我跳支舞吗?”
“我没——”珊琪还来不及拒绝,就被拉进了舞池。
乔伊用他坚实而强壮的手臂搂着她的腰,叫她无从拒绝,没想到他不只是动作粗鲁,还习惯强迫别人就范呢!珊琪岂能轻易妥协?于是她趁着一个旋转、乔伊放在她腰际的手刚好松开时,掉头便往吧台的方向走去。没想到乔伊的反应更快,他连忙用双手将她揽近自己,并转过她的身子,在珊琪全然没有防备之下,吻上了她的唇。
一切来得是那么快,珊琪一下子被吓得酒全醒过来,双眼瞪得老大,说也奇怪,她的手却没有去推阻,她无力地被压在他的怀里,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只是轻轻一吻,珊琪霎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双腿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若不是他抓住她的肩膀,她肯定会站不住脚的。
在他离开珊琪的唇不到几秒钟后,她立刻看出了他眼里促侠的笑意。
她又上当了!
于是她开始挣扎,用着粉拳拼命捶打着对方的胸膛。“你这个该死的混球!外国佬!天杀的恶棍!我诅咒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不得翻身!”
他似乎对她的粉拳毫无感觉,仍邪恶地笑着。“哇!你骂得这么毒,接下来会骂我妈还是我爸?”
“你——”珊琪气得掉过头,脱下那碍事的高跟鞋,拔腿跑向门口。“我受够了!我受够了!”她边走边骂道。
“喂!等等!”
乔伊见她已一溜烟跑至门口,连忙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追上前去。
“喂!喂!”他边跑边叫道,珊琪却头也不回。
幸好,他在珊琪拦到一部计程车时,赶上了她。
她回头盯着他,眼中闪着怒火。
不知怎地,乔伊就是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瞪着一双大眼,撇着嘴,怒中含嗔,搔得他心痒痒的,恨不得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用他强而有力的臂膀,扑息她盛怒的火苗。
“你总不会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吧!”他用着讨饶的目光看着她。
珊琪真的很想这么做,对这个老是让她下不了台的臭男人。但是一接触到他那深如潭水的眼眸,又不由自主地心软下来,但她仍嘴硬地说:“你对台北不是很熟吗?”
边说边打开车门,乔伊不愧是运动神经敏锐的运动员,早一步溜进车内。
“你——”珊琪一股气又升上来。又让他得逞了!看看四周,她舍不得放过好不容易才拦到的车,只好不情愿地坐进去。不过她故意把头撇开,不去看他。
他一路上也没再开口。这倒令珊琪颇意外的,她以为他是那种爱说个不停,对女人死缠烂打的人。她看过许多在PUB里专钓中国女孩的老外,把她们都当成秀色可餐的小妓女。这会儿,他不再开口,反而让珊琪心里觉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