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知道,在别人家是不该随便乱翻东西的。”佐丹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吓了她一大跳。接着,他不客气地一把抓去珊琪手中的相片,随手扔到一边。
“对不起,我——”珊琪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双手放在身后摩擦着。
然而,佐丹仍是不动声色地躺到那张污渍斑斑的床上,闭上了眼睛不理她。
他的举止让珊琪十分不自在,他似乎把她当成这房里的一面墙,完全不把她当一回事,她唐珊琪虽不是国色天香,好歹也有几分姿色,怎容得了别人如此对她?想她平时出入公共场合,多少也能吸引一些目光,连乔伊那种万人迷,也曾为她倾倒,而眼前这个睡得像头死猪一样的人,竟然如此漠视她。珊琪一股气结在胸口,愈想愈“呕”?!
她故意扯下床单,上面一些零零碎碎的杂物掉在地上发出响声。
佐丹仍是毫无反应,自顾自地睡去。
珊琪觉得这情况好熟悉,对了!在饭店她被误认为应召女子,她躲到乔伊房里的那次,乔伊也是这样冷静地装睡。
珊琪缓缓地绕过床头,看着沉睡中的佐丹。她发现虽然佐丹长发凌乱,脸上有着隔夜未刮的胡渣,仍依稀看得出乔伊的影子。
不知怎地,珊琪的心忽地蠢动起来,她将手压住胸口,试图平静起伏不宁的心。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骚动的心情,大概是因为他像极了乔伊吧!她为自己作了个解释。
乔伊,你知道吗?我多希望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你……我多希望再见你一面,告诉你,我有多思念你。如果你能来到我面前,我将不再逃避,愿意与你厮守一生……
她突然下定决心,她不会再让佐丹继续沉沦下去,她发誓要改变他!
她相乔伊也会希望她这么做的。
午后一点,佐丹醒来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是他的房间吗?还是自己仍在作梦?
整齐的衣物、干净的地面,桌子也被收拾得十分整洁,家具井然有序……
他支着头,前日的宿醉仍在,使他有些头疼,他想一定是酒精让他眼花的。这时,他又听到浴室传来了水声及东西碰撞的声音,他连忙跳了起来,走到浴室。
是珊琪!她正弯着腰,汗流浃背地洗着一堆衣物。
“你在干么!”他惊异地间道。
“洗衣服呀!”珊琪回他一个甜蜜的笑容。
“你怎么还不走?”
他的口气仍同昨日一样冷淡。
“我怎么走?身无分文的。”她停了一下。“你要帮我付车费吗?”珊琪明白他一定不会这么做,因为一个连房租都付不起的人,哪来的闲钱打发她走?
“你可以用走的。”他不理她,迳自走出浴室,无情地说道。
“可是我身上没有证件,万一碰到警察一定会被抓去关的,你不要忘了,我可是从你这里出去的哦!”她以半带威胁的口吻说道。她心想,佐丹应该很清楚窝藏非法移民的严重性。
“你——”他筑起了防御心。“你到底想怎样?”
“没怎么,只是帮忙做些家事而已,算是报恩。你不必太感动。”珊琪自顾自地洗着床单、衣物。
一直到腰发酸发疼了,她也洗得差不多了。而后,她直起腰身,一回头,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佐丹竟然还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直瞅着她。
“你——你想干么?”珊琪一颗心忐忑不安。
佐丹以一种研究的目光审视着她的脸,接着以漫不经心的口吻道:“你干么这么麻烦?献身不是比较快吗?”
珊琪一听,脸一下刷白,万万没想到佐丹是个没安好心的人。
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不到两秒,便兴味索然地走开。“你放心。”他抓起床边的啤酒,灌了几口。“我对东方人没兴趣。”接着,自顾自地躺回床上。
珊琪对他怪异的行径简直无法理解。
珊琪自浴室冲了出来,站到他面前,吼道:“你不要不识好人心,要不是看在乔伊的分上,我才懒得理你!”珊琪被这个颓废的浪子给惹毛了。
“我只不过是想帮你,如果乔伊地下有知,看到你这样子也会难过的。如果,你嫌我在这里碍眼的话,我马上就走!”珊琪受够了,这个人阴阳怪气的,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和他有仇似地。
珊琪气冲冲地说完,便掉转身,准备离去。
这时,她身后传来一句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你怎么有那顶帽子的?”
珊琪心头一惊,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那件事,她还以为他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哩。于是她缓缓转过身来,发现佐丹仍保持躺着的姿势。
“说吧!”他毫不多说一句废话。
珊琪抿了一下嘴巴,才缓缓开口:“这顶帽子的主人,是我小时候很倾慕的一个男生的,他和乔伊长得很像。我以为是他的,因此和乔伊约好了,带来给他指认……不过,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珊琪垂着头,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道。
“你小时候倾慕的对象和你是什么关系?”他的口气像法官在审理罪犯一样。
“没有关系。”珊琪找了个地方坐下,以便把潜藏在心底的事说出来。“那只是一个梦,而那个小男孩和乔伊一样都有着灿烂的笑容,让我对他念念不忘,我一直有个预感——我一定会再遇上他的。”她沉入了儿时的回忆。
佐丹缓缓地坐起身。“所以,你认为乔伊是你那个白马王子?”他望着她,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嗯。”她点了一下头,脸上浮现出那种沉浸在梦想中的天真的神情。“所以千里迢迢来找他。”
忽地,珊琪听到一声从鼻孔发出来的、不屑的嗤笑声。
“有时,想像是会骗人的。”他双手枕在头上,躺回床铺。“乔伊已经死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珊琪被他泼了一桶冷水,心里有种被刺伤的感觉;这个她只对乔伊一人分享过的秘密,而今她竟然傻到向另一个几乎全然陌生的人倾吐,而那该死的佐丹竟还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霎时,一股莫名的火气在心头燃起。
她赌气地站起身,很不客气地叫道:“至少我有梦想,我也积极去实践,而你——你看你,只会懒懒地瘫在那里,消极地度过无聊的人生,你有什么资格笑我?”她胀红着脸,激动不已。
语毕,两人陷入了静默之中,空气中似乎有股令人窒息的气氛。
佐丹先开了口,但他的话却像是一双手掐紧了珊琪的喉咙——
“那顶帽子是我的。”他缓缓道。
珊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喉咙干涩,脑袋嗡嗡作响。
这怎么可能?
佐丹没有给她发问的机会,立刻跳起身,拿起了外套,拉着她的手臂往外走。
“走,我送你搭公车回饭店,我只付得起这样的钱,别太苛求了。”
他走向门外,珊琪就像被催眠似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
佐丹带着她走到巴士站,一起站在那里等车。
即使是那样一个艳阳的午后,珊琪的心突然感到冰凉得想哭。
佐丹就是“J”;“J”就是佐丹。
她想起了自己在飞机上作的梦,没想到梦竟成真,上天可开了她一个好大的玩笑。
她该怎么办?她实在对身旁这个游民没好感哪!“J”那种阳光般的笑脸。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个晦暗、邋遢的佐丹呢?不!这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