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后瞥了那致命的一眼,听到了自己血液冻结的声音--甫出浴的美人安娜,正在用毛巾拧干湿发,当然优雅的她不会只围了一条浴巾就出来诱惑男主角,她身上穿了一件长至大腿的男性T恤、男性休闲裤,款式熟悉到她绝不会认错--那是石峥的衣服,千真万确的。
她手一颤,掌上的东西「砰」地一声垂直掉落地板,她脸色大变,与石峥同时蹲下捡拾,她一手抢在怀里不放,塞回背包,脸色苍白的看着他。
「这不是杜小姐?什么时候来的?」女人走过来,从容的笑问。
她喉头像梗了根刺,一个音也发不出来,无措地退后两步,倏然冲出厨房,朝大门直奔,在客厅颠了一下,跪伏在地板上。
「杜蘅,妳急着要去哪?」塞了一嘴食物的小瑜,莫名其妙地望着动作怪异的她。
石峥从后赶上,欲搀扶起她,她像烫着似地缩手,睫毛慌乱地眨动着,眼眶水气满溢,颤着嗓音说出只有两人听得清楚的话来,「你……和她做了吗?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我?」
他不悦的揽眉,厉声道:「这是妳该问的吗?老是口没遮拦!」
她乍听,似笑非笑,彷佛挤不出适当的表情,却又强自不想失态,让在场的人看笑话--尤其是那气质无边的女人。
她颤巍巍的站起来,成功地没有让眼泪掉下,她转向小瑜,展开一个异样地轻松笑容,「我说了生日快乐了,可以走喽!」
「走了?妳在搞什么?我蛋糕还没吃咧!」正确地说是满桌的好康都还没扫过一遍。「表哥,你不会那么小气吧?十个人也吃不完这些东西啊!」小瑜略带狐疑地瞄了眼突然出现的女人--穿得未免太随便了一点吧?不太像是作客喔!
「是啊!一道吃吧,生日人多才热闹。」女人插了一句。
有若女主人的雍容气度让杜蘅筑起的堤防面临溃决,她必须要逃,逃得远远的,才能保有最后一点点美好的记忆。
她强行拽起小瑜的手,用逃难的姿态直冲出大门,越过庭院,跨上摩托车,发动,狂飙,前后花不到一分钟。
拐过几个巷子后,她在暗巷里煞住冲势,停好车,直楞楞地站在电线杆旁。
「喂!妳在发什颠啊?鞋子也没穿、安全帽也没戴,我们现在很像疯子妳知不知道?妳不是要跟他度春宵吗?那女人妳认识啊?干嘛要跑?妳不是所向无敌吗?郑宛珍妳都有办法干掉了,还怕这个女人喔!」小瑜很火大、很用力地推了表现失常的杜蘅一把。
只见她伏在电线杆上,脸埋进臂弯里,失声痛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剧烈起伏的肩膊,震呆了小瑜。「我不是故意要骂妳的,妳别哭啊!别哭好不好,我跟妳道歉啦,对不起啦……」她赶紧手足无措地哄拍着杜蘅。
那绝望的哭声,回荡在幽暗的空巷里,惊跑了几只藏匿在附近的野猫、野狗,也带走了杜蘅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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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不断地在响,响了十几声还毅力无穷,不肯罢休。
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摸到了地上的电话,抓起放在耳边,喑哑地「喂」了一声,对方显然被这宛如从地狱传来的回音吓了一跳,顿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道:「杜蘅吗?」是陈秘书,三天以来第一个问候她的人。
「是。」肿胀的眼皮睁不太开来。
「妳还在睡觉啊?妳还好意思睡?三天没来也不请假,妳的经理阿娜答脸色很难看妳知不知道?妳别以为他不敢开除妳,他可是铁面无私第一名,妳再不来,以后想天天跟他面对面就没机会了……」连珠炮一触即发。
「陈秘书--」她咳了一声,清清喉咙。「对不起,我忘了告诉妳,我前几天被开除了,妳得另外再找人了,我抽屉里的杂物麻烦你帮我丢掉,对不起,谢谢妳……」
「开除?谁开除妳?我怎么不知道?尼克吗?为什么?」问题也像连珠炮似的接连而来。
「我很累,还想再睡一会儿,有空再聊,再见。」她挂上电话,想了一下又拿开话筒,放在一旁。
她知道她不能再躺在床上了,再躺下去,她可能会全身结蜘蛛网,死在家里没人知道。虽然感觉有如世界末日,但还是得赖活下去,否则她那瘦皮猴叔叔一定会哀痛万分,悲叹养女不孝,还没得到回报,就先折损旗下精兵一名。
她胡乱地梳洗穿衣,全身轻飘飘地使不上力,勉强喝了一杯热牛奶,止住了晕眩感后,便拎起背包,走出蛹居三天的房子。
她搭了计程车,用完钱包里最后一张百元钞票,直达征信社那栋破公寓楼下。
撑着楼梯扶手,她用尽残存的力气爬上五楼,喘着气走进大门,和正要送客人下楼的杜明打了个照面。
杜明往后一跃,满脸惊讶地指着她,「妳……就算要瘦成瓜子脸,也不必把自己搞成像嗑了三打迷幻药的鬼吧?」
「我没事,我只是没吃饭,待会帮我叫个便当吧,我没钱了。」她歪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
「妳交的是哪门子的男朋友,竟让你这样饿肚子?」杜明不满地数落着。
收拾好客人用过的茶具,张瑛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面颊,「要减肥也不能用太激烈的方法,会伤身的,而且也不好看,那颗石头不会喜欢的。」
她不发一语,从背包里拿出未送出的礼物和那支花了她大半个月薪水买的手机,怔怔地瞧了起来。
「这是什么?要送谁的?」杜明拿起包装完好的礼物,摇了摇、听了听。
她宛若未闻。「叔叔,你猜--」她两眼望着窗外湛蓝的晴空,「现在洛杉矶的天气是不是比这里凉了?」
杜明呆若木鸡,循着她的目光望向那片夏末蓝天,杜蘅眼里的荒凉渐渐溢了出来,感染了身后的两个人。
秋天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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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不想来的,但是车子在附近的道路无谓地绕了好几圈,他又下不了决心扬长而去,等他为自己找出好几种借口之后,车子已经停在征信社楼下了。
两个星期了。
他隐忍了两个星期,不闻不问杜蘅的消息,用了陶养多年的自制力,若无其事的度过完全见不到她身影及笑语的每一天,他自忖表现得很好,在公司每一对隐约带着责难的眼光中行事如常,不见失衡的情绪。
但是他查看手机留言的次数增多了;一走出电梯,总要四面探看好一会,似乎期待有人会从角落一跃而出孩子气地缠上他;走进办公室,他会到处嗅闻着空气中是否飘散着那独有的肌肤气味,也会注意有没有精致的手工饼干留在桌上。一整天过去后,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收拾好桌面上的纸张文件,他忽然看见了玻璃桌垫下的幸福御守。
可恶的杜蘅!不消失得彻彻底底,尽留些蛛丝马迹让他不断想起她;尤其是在他生日那天,还用那双满含悲绝的眼神看了他最后一眼,令他没来由地产生了罪恶感。
果真是不成熟的女孩子,竟然当着他人的面问出如此无礼的问题,还以夸张无比的速度跑人,害他接下来的几个钟头,在前来为他庆祝生辰的众友人间,心神不宁地度过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