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淡淡地说完,与平日促狭的神态差异甚大,她有一部分的内在,是他没见过的,超出二十岁的冷漠。
为了中断这个不舒服的话题,她很快地再抽一张,他接着抽,前者梅花五,后者梅花三。
「我选真心话,妳问吧。」他往椅背靠,闭起了眼睛。
她倾着头,啃着拇指指甲。「安娜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掀眼,与她四目正对。「朋友。」没有犹豫。
两人再抽一轮,还是他输。「真心话,继续问。」
「你真的这么不喜欢我?」她直截了当的问道,身子微逼向前。
他没有闪躲,托住她白润的腮。「不,我不讨厌妳,我只是希望妳能找到合适妳的人。我对妳,可以像对小瑜一样,有问题时随时帮妳--」
「我不需要!」她果决地打断他。「我不需要同情,我要你爱我。」
他预料她会如此反应,所以没有太大惊异,她一向爱恨分明。「妳这样子,我们很难再说下去,爱是不能强求的。」
她不搭腔,将牌递过去,两人先后摊牌,他又输了。
「应该还是真心话吧?我直接问喽。」她诡异地笑着,「你,想不想和我做爱?」
他明显地吃了一惊,眨了几下眼皮,一时不能消化这句话,待回复了平静,他清晰明确地回答,「不想。」
「为什么?」她大胆地追问,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大掌用力抹了把脸,他有点无法招架。「没有同等的爱意,我不会这么做的。」
「如果我不介意呢?」
「我介意。」他正色地拒绝。他早该知道她没那么好打发,而且一个女孩家随意把这种话挂在嘴上绝不是好习惯,很容易招来麻烦的。
「噢!」她像颗泄了气的皮球,随手又抽了一张牌,接着,整个人瞬间像是鼓胀了满满的活氧,两眸迸现异光,他顿感不祥,下意识挺直了脊梁。
她笑瞇了眼,让躺在手心的牌面呈现--黑桃A!
「妳可别乱出主意!」他在害怕什么?一个小女生罢了,难道能吃了他?
「你在害怕耶!石头,你块头比我大,应该是我害怕才对啊!」她挪坐过去,将一张兴奋到出现红潮的脸放到他鼻子前。「我害怕你会弄痛我……」
「别再开玩笑了!」他大声喝止,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却更突显了他的慌张。他这是干什么?又不是没经验,一个小女生罢了不是吗?
慢着!他在想什么?她什么都没说不是吗?
「石头--」她娇嗲着嗓音,食指将肩上的系带再次推落。「和我做爱。」
「住口!我说过,妳不能超出界线!」他霍地站起,已经彻底变脸,耐性全失。「动不动把这种事拿来开玩笑,知不知羞耻?」
他高分贝的义正词严震慑了她,她僵直不动了,小女孩的惊怯在眸里打转,转啊转的转成泪光,沿着还有残留泥渍的面颊滑下,迅速地淌湿了胸口。
「我知道,你瞧不上我,如果我今天家世好,和安娜一样有MBA的学历,是外商公司的高级主管,动不动就会说上几句英文,说你听得懂的高档笑话,你不但不会拒绝,还会主动吧?你和杜老头一样,都觉得我这种人不该和你们沾上边吧?」贝齿痛心地一咬,在下唇留下了齿印。
「我没这个意思,妳别又哭了……」他烦躁了起来,手不知道要往她身上哪里摆放较适当。「纯粹是我们两个不适合,和瞧不起妳没关系……」
「你有!」她从皮包拿出手帕,把涕泪拭净。「你明明对我有欲望,却不敢做,就是因为瞧不起……」
「杜蘅,性不等于是承诺,我会让妳失望的,妳还年轻--」
「我妈说,不要相信承诺,要看一个人做的事。」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你觉得我很天真吧?竟然想找一生一世的爱情,那该是神话才对吧!我当初的确是这样梦想的,我想找一个不会变心的情人,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第一次在公司电梯里看见你,你目不斜视,从不看别的女人一眼;而为了郑小姐,你这么着急的要对她解释,就算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也没关系,我当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你。你平时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我知道你心地很好,就算你很闷,我还是爱上你了。可是,等我现在很爱很爱你了,才发现……就算有一天你喜欢上别人了,我也没办法恨你,因为你是石峥啊!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也不会纠缠你,让你讨厌的,因为我希望你快乐……」
她抹去眼角最后一滴泪,浅浅地扬起唇角。「我很努力的想让你喜欢我,你很困扰吧?对不起,我不知道要怎样去爱一个人,我以为,只要有爱,任何问题都不算什么……」
她拿起披挂在梳妆台上的换洗衣物,做一次深呼吸,确定自己能用完好的微笑表情面对他,才回过头。「很晚了,你快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刚才最后一道题目还没完成吧?」他深深地看着她,看得让她出现了错觉,以为他眼里竟有那么点情意的成分。
「你不必当真的。」她几乎要失笑了,这个男人,对眼泪这么没有抗拒力吗?「今天被那个林艾文来这么一招,真的觉得被强吻满恶心的,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对你用强的了。你说的对,没有相对的爱意,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闭嘴,培养一点情调好吗?」他垂首密密地封住她的口。
第八章
他伸手往旁边探去,从披散在肩后的黑发开始,顺着背脊滑下,停歇在尾端低谷,再上爬到半遮掩的圆臀,指腹在起伏有致的曲线上重温了肌肤的细腻。
这是正确的抉择吗?
他没有坚持到底,任凭她的泪水、她情真意切的表白、她一意孤行的索爱,松动了他严格把关的动情机制,彼此做了更深一层的探索。
她的爱,竟能让她在承受他时,绷紧了身躯,咬牙不语地度过那最难捱的一刻,没有一点挣扎和退缩。
当他吻去她额上的薄汗,掌住她微颤的手时,他的心是柔软的、全然地包纳的,杜蘅,这个坚决涉入他生命里的小女人,成功的勾动他了。
他撩开盖住她半片面颊的发丝,底下紧合的眼睫突然扬起,呈现出澄清有神的黑眸,正对着他眨动着。
「醒了?」他笑,吻了一下这个像孩子似趴着睡的女人。
她咧嘴开心地笑,但笑容很短暂,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快地撑起上半身跪坐着,两手搓搓脸,完全清醒后,不在乎裸裎地下了床,拾起地上的衣物一件件穿上。
「急什么?」他不解地看着她。「今天是星期日耶!」而且才七点半。
「对厚!今天是星期日。」她想了几秒,随手捡起他的衣服扔在他身上。「快穿上,别偷懒了。」
「杜蘅,妳有什么事吗?」他被动地穿上衣物,也随她紧张起来。
「我没事,呃--大概会到我叔叔那儿转转吧。」她很辛苦地将视线从他精实的胸肌上移开。「你也该回去了,你在外面待了一夜。」
「唔?」他一头雾水。「我一个人住,何时回去没什么差别啊!」
「对厚!我差点忘了。」她敲敲脑袋,突又灵光闪现地道:「可是你家这么大,星期天该打扫一下吧?毕竟你平时这么忙。」
「我有请钟点女佣来清洁,不必操心这个问题。」他古怪地审视着眼前这个忙不迭想理由要送走他的女人,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