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汪凯宇没有生活品味,他会带她去听纽约爱乐的音乐会、去看俄国芭蕾舞团的舞剧,家中的电视永远停在HBO和DISCOVERY两个频道;连疼爱妻子都有他独特的方式,除了最后一回,从不曾在她脸上、身上留下任何伤痕——或许这也算是一位事业有成的名律师的休闲娱乐吧!
妈妈问过,她怎么下得了手?为什么妈妈不问,一个男人对于他声称爱入骨髓的妻子,她为何能做出他甚至不会对痛恨的敌人做出的事?
不,从下手的那一刻到五年后的今天,她没有一秒钟后悔过。如今他已成为地下蛆虫的休闲娱乐,而这个没有他的世界无限美好——就算从此只能一个人喝花果茶。
雨终究没有落下来,乌云飘走了。从她屋外的小花园看到的夕阳和从前在天母的豪华别墅看到的落日一样美丽,不,更美丽,是一种纯净的金红色。她再也不用胆战心惊的想着,又是下班时间了,门就要打开了……
又是下班时间了,有脚步声咚咚咚的奔上阶梯,停在门外。不会是房东,房租还没到期,镂空的铁门外,站着一名不速之客。找不到门钤可以按的他,气急败坏的拍打着铁门,发出的噪音十分刺耳。
「什么事?」叶寒绯慢条斯理的踱到门边,淡淡的问着,没有一点要开门的意思。
「你怎么无缘无故就辞职了?先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
「不好,请回吧!再不走,我就报警告你私闯民宅。」自然是口头威胁。倒不是怕麻烦,实在是屋子里并没有安装电话,她也没申请手机。
「喂,你把我当小偷还是强盗?前几天才一起吃过晚饭,也算有点交情,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人?」
要不是因为有那么一顿晚饭,让她见识到他牛皮糖的缠人功夫,她干嘛翻脸不认人?懒得跟他罗嗦,她干脆走进屋子,把门板砰的一声关上。
佟皓然瞪着她的背影,这女人以为这样就可以把他关在门外了吗?非常时期得用非常方法,他奋力攀上两米高的围墙,仗着手脚俐落,浑然不把那墙放在眼中。园子里没有点灯,屋中的窗帘拢得紧紧的,透出的光线朦朦胧胧,他轻松的一跃而下,本来是不成问题的,偏偏墙边摆了一盆花,有眼无珠的结果是——双脚直直踩进花盆里。本来踩到花盆也没什么,落地没那么潇洒罢了,可这女人,连种的花都和她一样的脾气,浑身带刺,那花的枝头上开满了柔美的粉色小花,枝干上却长满了尖刺。
窗帘先是拉开了一条缝,接着门打开了,叶寒绯走了出来,打开了院子里的灯,没先询问他的伤势,反倒小心翼翼的把花盆扶正,然后仔细的查看花儿的受损情形——折断了两段枝干,及十来朵小花,她转头怒瞪了他一眼,连带见到了他裤管卷起的小腿上,渗出了血迹。
「你到底想怎样?真要我去报警吗?」
佟皓然站了起来,一拐一拐的走了几步。「你这女人,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你有什么好同情的?没事闯入别人家,跌死了也不可惜!」
「你……」佟皓然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他真是何苦来哉,这女人生性顽劣、冷血无情,自己是看上她什么了?莫非真是儿迷心窍?
「我怎样?能走的话就自己开门走出去,不能走的话,外面是楼梯,滚也滚得到楼下。请吧,不送!」
「哼,你这女人,你老公死了,法官判你去坐牢,还真是冤枉你了,对不对?一个男人娶了你这种老婆,不自杀才怪!「他气得口不择言,再恶毒的话都出得了口。说完,他自觉过分,却又拉不下脸道歉。
叶寒绯生平没当过君子,此时她是既动口、又动手。「你滚!」她边说边使力将他往门口推。哼!几时轮得到一个男人来批评她?管他能走不能走,她是巴不得踹他一脚,让他真的滚下楼去。
「喂,你这女人有一点女人的样子吗?还真手来脚来?」她当真以为他稍微伤了脚,就会让她为所欲为吗?手臂使劲一拉,叶寒绯毫无招架之力的被他带入怀中。
他若以为她会乖乖屈服,那就真是在作春秋大梦了,她一点都不犹豫的朝他受伤的脚踝使力一踩,佟皓然痛喊出声,「噢……」双臂仍是抓得牢牢的。未免再遭到她的毒手,他更上前一步,用强劲的大腿微微箝住她的下半身,形成暧昧的姿势。
「放开我!」她惊惶的喊着,即便是受制于人,她的语气仍是命令而非求饶。「放开……」话中微带着泪意,她倔强的顿住话,紧咬着嘴唇,不肯让无助的泪水滚落。他到底要怎样?一幕幕不堪的画面掠过脑海,清晰且逼真;一张本该渐渐模糊的脸孔,与眼前的人重叠……「放开……」同样的话中没有惊惶,只剩下绝望,彷佛是落入猎人手中的猎物垂死的呢喃……
他在做什么?用蛮力征服一个女人吗?「对不起!」他低声说着,慢慢松开了掌握。
叶寒绯呆呆的望着他,忘了要挣脱束缚,彷佛不相信他真的愿意放开她了。
佟皓然后悔不已,把她吓得连话也不会说了,这算是什么白痴追求法!「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急促的呼吸渐渐缓和了下来,「你到底想怎样?」她一字一句清楚的问着,想要知道一个明确的答案。
[一个男人喜欢你,要追求你,是很奇怪的事吗?」他尴尬的说道。
当然奇怪!她的美貌是过去式,她的前科是现在进行式,她的爱情是永远的未来式。
「追求?!」像鬣狗追求小羊、恶狼追求小羊,还是猎豹追求小羊?「告诉你吧,我这只羊骨头很硬,血中有毒,」她冷笑道,「只会让你崩坏了牙、腐蚀了肠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真的?」他一副像是和她谈论天气的口吻,「你和前夫结婚前,也这样警告过他吗?」
「那时我当他是人,人是不需要警告的。」
「告诉我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离婚率节节上升的今天,他实在无法想像怎么还会上演这样一场玫瑰战争。
「好为你提供材料,编写另一部杀夫或是夜夜磨刀的女人吗?」她可没兴趣对人说故事。连法官都不得不认定是夫妻严重口角——有她颊上的伤痕为证,他本是一心一意要判她蓄意杀人,因为汪凯宇是他的得意门生,他怎甘心爱徒枉死?
「你知道我可以很轻易的查到真相的,我只是想先听听你的说法。」他十分坚持的说着。
「你以为能查出什么新鲜事?夫妻打架,他拿茶壶砸我,失手了,只划伤我的脸颊,我拿水果刀反击,不巧正中要害,如此而已,算是他倒楣。」她三言两语简要说明,只想尽快打发他。
「这算是过失杀人,法官判了几年刑?」他追根究柢的继续问道。
「判了五年,我也足足坐了五年牢。满意了吧?」
「怎么判这么久?还有不是可以提前假释吗?」
「法官跟所有人一样,看我不顺眼。不能假释是因为我从来没当过模范犯人,典狱长认定我秉性顽劣,不堪教化,所以他舍不得我出狱。」会为难女人的,不只是男人。
「你不是秉性顽劣,你只是像一只刺猬,时时竖起一身的利刺,把想接近你的每一个人都当成是敌人,都是来为难你的。其实最为难你的,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