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在乎!」巧妍抬起头,十分坚持。「姊姊一向娇贵,高雅的气质比我更像一个真正的公主。妳本该穿着绫罗绸缎,在美丽的宅院里悠闲作画,脸上没有忧愁哀怨才对。」
「难道,我现在很忧愁哀怨吗?」沈雩不知该哭该笑,一手抚上光洁面颊,她哀怨?
「不管怎么说,姊姊就是不能在外流浪。」
「巧妍妳忘了,昨天妳才劝我要为自己好好而活的。」
「我是那样说过,可是在我安排的地方,姊姊不但能够过得好,也能随心所欲过妳想过的生活。」
「在宫里?」皇宫,那可比巷弄之间更复杂百倍啊。
「不。有人的地方就有流言,我不许他人口中的流言伤害姊姊,我已传令叫人备好一座行宫,帮忙的仆佣都是精心挑选过的,绝对都安分守己,姊姊妳不用担心。」
「妳想得可真周到。」
「为了姊姊,我很用心。」以为沈雩在赞美她,巧妍笑开颜。
「可是,妳把小雪给忘了。」她并不介意身居何处,只要不再成为他人口中的话题、伤害父亲声誉,她住哪里都无所谓。
「小雪……」说到死对头,巧妍脸色马上黯下来。
「妳是故意不带她走的吧?巧妍妳忘了,有我的地方,一定有小雪。」
一句话说明了小雪在她心中的地位。
「回头我立刻叫人接她来。」
「嗯。」沈雩感觉得到巧妍不甘愿的妥协,但小雪对她而言,是世上无可取代的重要存在,她不能抛下她。
心里陡然出现一抹不受欢迎的男性身影。她抛不下小雪,却毫不留恋地抛下了元震。抛下?这字眼未免太过了。
沈雩背靠在软垫上,巧妍扬开厚毯子,两人一起盖着一张毛毯取暖。
车蓬内的布置很简略,铺垫、靠垫、毛毯、一只小点心盒,如此而已。
「姊姊,吃点心,等到了下一个城镇,我们再去客栈用餐。」
塞得一嘴食物的巧妍递过来一篮糕饼点心,沈雩光看就饱了,摇手拒绝,巧妍则继续埋首于她的餐前小点。
沈雩拉高毯子,看着车壁上粗布装饰的手绘花样,心思慢慢飘远……
离开了平安镇,住进皇室行宫,从此和他再无牵扯了吧?
也许他会追来,被侍卫挡在门外,一次两次之后,他渐渐的不再来,然后渐渐的忘了她;沈雩这个人在他往后的岁月中,慢慢变成一抹灰扑扑的黯淡影子,慢慢的想不起她的样貌,想不起曾有一个冬季,他差点被冰封在大雪里的荒唐行径。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如同巧妍所说的,她早已脱离被严密保护的日子,但为何她始终放不开心里对自己无形的限制,无法任由自己去做想做的每件事?
限制住她的,何止是身分礼教的规范?限制住她的,是她自己的心哪。
无奈的扬唇而笑,清淡的笑容带些苦涩。
耳边听着马蹄声、车轮转动的声音,眼前浮现的,却是一张带着俊朗笑意的脸庞。
她不明所以的摇摇头,这会儿,换成她无法理解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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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大哥,惨了惨了,小姐不见了!」
下午元震一回到租住处,等在大门内的小雪立即胞到他面前慌张喊道。
元震面色一白,先温声安抚小雪情绪。「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的?」
「我准备午膳前,还看见她在画图;半个时辰后,我备好午膳,去敲她房门,就不见她人影了!」小雪急得手足无措。
「巧妍和她的随侍人在哪里?」元震瞇眼问,想起昨日巧妍诡异的笑容必不安好心。
「没看见。屋里里里外外我都找过了,除了我们两个之外,一个人影也没有。啊!难不成--巧妍把小姐带走了?!」
「还有别的可能吗?」元震已想好对策。「小雪,妳先在家里等着,说不定我会晚点回来。妳安心等着,别乱跑。」
进房拿件保暖大氅,再进马厩牵出马儿,他嘱咐小雪关好门窗。
「元大哥,你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吗?」小雪不大放心。
元震展露迷人笑容,笑痕深刻,小雪目不转睛看着,却发觉那好看的笑容里隐藏着一把锋利的刀似的,深沉阴骛得让她不寒而栗。
元大哥的笑,应该是俊逸明朗的才对……
「往东南而行可见皇宫,巧妍大概想家了,所以把她的姊姊一并带回去。」
元震跨上鞍座,唇角隐现嘲讽笑意。
「元大哥,你知道巧妍的身分?!」
「能让沈雩温情对待的,除了她的小表妹,还有其他人吗?」让他看得好嫉妒……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小雪喃喃自语。
「事关沈雩,还有我不知道的?」
口气有点大,却教小雪感动。
「我走了,保证会把妳家小姐平安带回,妳不用担心,好好顾家。」
「喔,好。」
长腿一夹马腹,马儿优雅跃步;风扬起元震身上的大氅,翻腾成波浪般美丽的弧度。
「元大哥,一路小心!要快点回来喔……」
小雪在后面大喊,元震没回头,只摇摇手,表示听见了。
小雪站在大门外,还是想着元大哥方才教她毛骨悚然的奇异笑容。或许,是她错看了吧?亲切良善的元大哥,怎会笑得那般可怖呢?
是,一定是她错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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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红夕阳滚落西边,神情紧绷的元震抓紧缰绳,手背骨节清晰可见;俊美面容森冷铁青,无视冰风刮面,身体的寒冷更不足为道。
胸臆之间充塞着一股濒临爆裂边缘的激愤恼怒,凌锐双眼瞪视前方广阔平原,搜寻是否有沈雩乘坐的马车;可惜一路上几无人烟,偶遇的一两辆马车,也并非乘坐他欲寻找的人儿。
凝涩的心绪不停往下沉,累积在心底,压缩得重如铅石。
好不容易--他好不容易才融入她的生活,用尽了心机,甘冒极有可能被她唾弃不屑的危险,好不容易靠近她,不被她排斥;如今,一个皇宫来的任性公主轻易的便把她带走。想就此远离他的生活吗?
他绝不允许。
就算是要他颜面扫地,就算是要他踏火而行,他也绝不允许有人从他身边抢走她。
怒气在胸口沸腾,惟恐失去她的恐惧,如同刀刨般凌迟着他的心;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从他眼前消失,从此与她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再过两座城镇,若仍未追上沈雩的马车,势必会面临多岔路的考验。一旦选了和他们不同的路,让沈雩进了皇宫,他还有见她的机会吗?
思及此,元震策马奔驰的速度不由得加快许多。他没有任何退路了,唯一的方法,就是在岔路之前找到沈雩。
陈旧的马车在寒风中颠簸着慢速前进,夕阳几已没入西方,只残存些许暗红余晖。
日与夜交接的时刻,晦暗不明的寂静。
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当元震发现前方往东南而行的马车已离他不远,他更加速了座骑奔驰的速度,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追上。
如果马车上的人不是沈雩--不,他无法想象任何失去她的可能!
抓紧缰绳,一人一马如箭矢般飞射,转眼之间已追赶上车速缓慢的马车。
「嘶」地一声,元震座骑在马车前方猛然停住,马儿扬起前蹄,嘶叫一声,大口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