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老二,二十七八九中间有一个岁数的季安森,同父同母同厂同模具同一个流线同一个品管制造出来的,要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季安森基本上不管事,至少她还住在季家的时候,就没见过他做过什么事。根据「热病年间」的模糊遗事,他飞来飞去,念了艺术加企业管理双硕士。这么些年了,学位应该拿到了。(王印夏大度的假设。)
跟他大哥一样,季安森也难得会笑——笑给下人看。起码,那些年,在他难得有限几次出现在她面前时,王印夏都没看到他笑过。
对待佣人——这一点,也跟他老哥差不多,更接近寒带——他顶多点个头,表示他看到或听到你了。多半时候,他只是「唔」一声。那些年,不管怎么加减乘除,他跟王印夏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大概,他跟佣人的子女也没什么好说的。(马桶上顿悟后的王印夏这么了然。)
就是这样。那么多年,他们的态度就是这样。秋美有自知之明,两三番尝试不得其门而入,就鸣金收兵另觅金龟,很快「修成正果」,好歹也是个少奶奶了。
秋美好心,结婚当少奶奶前,还特别赠她宝贵经验谈,不要对季家那两个白浪费精力时间。
这世上没听说过谁从水中捞起过月的,所以,近水楼台,可再怎么也不可能捞到月。那根本是幻影,怎么捞也捞不到,一个搞不好还会淹死。
秋美不过大王印夏四岁半,经验一大串。王印夏很受教,所以很快就在马桶上顿悟。
现在,李芝琳居然说,她还没跟季家两王子打过招呼吧!
她简直要笑,下意识又摇头。
「芝琳,妳在这里。」一个中等身材、穿了一身名牌西服的男人走近。「生日快乐!」
「谢谢。」李芝琳点头笑一下,也不说穿,这声生日快乐,他都说第二次了。
李家与「庆大」企业很早就有事业来往,所以她很早就认识余家两兄弟与姊妹,也没显得特别多礼热络。
「妳朋友?」余企中转向王印夏。
李芝琳瞄瞄他,勾勾嘴角又笑。「我来介绍,这是我朋友王印夏。这是余企中,『庆大』的二公子。」
「妳好,王小姐。」余企中显得热情很多,立刻递过一张名片,笑开脸说:「芝琳的一些朋友我也认识,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小姐。」
「你好。」王印夏淡淡点个头,礼貌的接过名片。
「我好不容易才请动她,你当然不会见过。」李芝琳接口。
「哦?那就更难得了。」余企中又笑。「王小姐也是芝琳的同学?」
李芝琳望一下王印夏,像似要看她怎么说。
「芝琳!」这时围过来三两人,亲热的叫着李芝琳。
李芝琳毕竟是今晚宴会中心,所以许多人看到她在这里,自然围到她身旁。先前批评王印夏的那几个女孩也围了过来,有意无意挤开王印夏。
正好。王印夏往旁边挪开一步,正好趁这机会离开。
李芝琳却若无其事的伸手拉住她。王印夏直瞪着她,眼里神气有点恼,要笑不笑;李芝琳也看着她,如她一般的要笑不笑。
「芝琳。」马彦民脸上带着笑走近。
「马大哥。」李芝琳长得好,微微一笑也如花灿开。「多谢赏光。你那么忙,我还在想不知请不请得动你。」顿一下,目光微移,笑容又兜起。「季大哥。」
马彦民没回头,他就知道季安东一定会跟着过来。噙着笑说:
「妳的生日,我当然再忙也要来祝贺。」
目光极自然的落向王印夏,点头笑了一笑。
季安东没说话,眸底闪着光,冷而利。
「马大哥,季大哥,」李芝琳拉着王印夏。「这是我同校同学王印夏。」
「妳好,我是马彦民。」马彦民微笑伸手。
「你好。」王印夏只得礼貌回握。
不是她不识好歹,可她觉得李芝琳有些故意。她要离开,她不仅拉住,还故意挑出她。
「难得见芝琳跟人这么亲热,妳跟芝琳一定很要好。」马彦民又笑。
「那倒不见得,说是敌手还差不多。」李芝琳说。
「哦?」马彦民显得极有兴趣。
「不过,我不告诉你。」李芝琳笑得甜甜的,眨了眨眼。转向季安东。「季大哥,你应该认识印夏吧,就不必我介绍了。」
这话让马彦民飞快的瞟季安东一眼。
季安东表情不动,对王印夏点了点头。老实说,他根本没印象,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眼对着王印夏。
王印夏也对他点了点头。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季安东。遥远记忆中平面的画像变成具体的肉体,只觉他眼神冷了一点,浓直的眉压得低,有点审视的意味;立体的深轮廓不显半丝柔软气息,感觉很男性,而且身高腿长,结实又充满力感,散发成熟的男性魅力气息。
马彦民抿抿嘴,看看季安东又看看王印夏。
「原来王小姐跟安东早就认识了。」余企中不甘心受冷落的插嘴,抢位到王印夏身边。
他一早就注意到王印夏,当然不能让季安东抢先了。
王印夏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她没这种社交经验,也不特别擅长交际。只照实回说:「季先生是我——」
「啊!」才开口,李芝琳手中酒杯溅一下,轻叫一声,打断她的话。抱歉一笑,说:「看我多粗心,差点将酒杯打翻。印夏,麻烦妳陪我到化妆间清理一下。」不由分说拉开王印夏。
余企中目光追着不放,紧紧盯着她们走开。
「来一杯?」马彦民朝季安东举举手中没喝完的香槟。
他可得跟季安东好好聊一聊了。
「有何不可?」季安东抬眼,表情不动如山。
第三章
「妈,拜托妳找一找,看看妳那里是不是有本书。上次我放在妳带的袋子,忘记拿走,刚刚才发现。我要写报告用的,很急。找到了,妳晚点来时记得把书带给我。」
「我知道了。妳怎么这么粗心!」
「那个报告我写得差不多了,只是要核对一些资料,也就没有特别留意。」
挂了电话,王婶边摇头边喃喃。
「还孩子,真是。」
「印夏吗?」司机老许抬头问,一边推了卒子过河。
「还会有谁!这孩子那么大了还那么粗心,说是把书放在我袋子里忘了,现在急着要才想起来,要我顺便带去给她。」
「印夏聪明乖巧,又会念书,有出息。不像秋美,什么都不会,只好早早嫁人。」厨师老陈头没抬,边说边走「车」,吃了老陈的过河卒子。
「哪儿的话。印夏莽莽撞撞的,不像秋美那么懂事伶俐。秋美嫁了好人家,又生了个白胖的儿子,那才是福气。」
「还说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秋美结了婚,就不常回来,还要我去看她。哪像妳们印夏,节日假期都会回来看妳。」
「还肯让你去看她,已经很不错了。不像我那两个不肖子,平时请不动不说,连我们两老去看他们,还说忙,嫌我们去碍手碍脚。」老许抱怨。
季家两个少爷都自己开车,老许除了管接送季家老爷上下班、季太太有事上街购物会友或者到美容沙龙需要车之外,平时还算清闲。所以他没事就和厨师老陈一起下下棋,喝杯小酒,互相抱怨一下儿子女儿不孝不顺。
「还是印夏懂事,懂得体贴。」
「就是啊。」老陈说:「王婶,妳何必让印夏住在外头,这里地方这么大,吃的住的都有了,何苦多花那个钱。再说,一个人在外头住有什么好?麻烦又危险。秋美以前不听话,我不让她搬出去,她硬是要搬出去;难得印夏乖巧听话,妳让她搬回来,她不会不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