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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干什么?放手!」

  风凌楚不悦地看着被用力握着的手臂。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痛死了!

  朱煦景却没有放开的意思,双眉紧紧地拧在一起,「我才问妳在干什么!说,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能来我就不能吗?」她没好气地嗤道,「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这人今天有病啊,换作以前他怎么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如此挑衅的话教他脸色阴沉几分,低叫:「风凌楚,妳这什么语气?」虽说两人的婚约只不过是场协定,但是,嫁给他真的这么随便吗?这个时候她该在家为婚礼准备才是,居然跑到这里来玩……想着想着,他又郁闷起来,搞不清自己心里乱糟糟是为哪一桩。

  「先放手!」他的威势对她没有半点用处,她挑着眉瞪他。

  他低头看,她纤细的手臂被他紧握在掌中,虽隔着一层衣物,他却依然能感觉到那完美的形状……他像是被火烧着似的突然松手,脸色不自然起来。

  「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我来参加诗会有什么不对?」风凌楚却没注意到,径目嘀咕着。

  他勉强压抑住心中波动,尽力使自己恢复自然。「我以为妳现在应该待在家里准备大婚。」

  亲王大婚是何等大事?尤其他又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同母兄弟,更是不得马虎。此次若不是大皇子因未来的岳父去世,本应在下月的大婚推延了,婚礼用品正好用在他们身上,只怕这准备也要个半年,哪能这么快?照理说,她这个就要当新娘的人也该在家忙着准备嫁妆才是。

  「准备?」她翻了个白眼,折扇啪的敲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不耐烦的说:「我有什么好准备的?有事何总管早就去做了,至于绣什么鸳鸯戏水的--哼哼,别指望我,我只会舞刀弄枪、舞文弄墨,那种事情我干不来。」反正就是成亲嘛,还不都一回事。

  「妳……」朱煦景气结,「说要嫁我的是妳,现在马马虎虎的也是妳!妳到底想怎么样?」看到她这无所谓的态度,他心里就起一团无明火,止不住地狂烧。

  她有些奇怪,研究似的盯着他,「你干什么?反正操心的人多着呢,我出来玩玩而已,你有什么好生气的?」真是莫名其妙。

  「我……」他眉心紧蹙,理不清心里那一团乱麻,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被她这么一问,不由得又生起闷气。

  「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你到底在气什么?我来玩又没得罪你;再说,我们这个婚姻本来就是另有所图,你叫我怎么个重视法?反正结果都一样。」

  他越听越不开心,终于忍不住地道:「谁说我生气了?我没生气行不行?」话

  是这么说,脸色却阴得很!「风凌楚,妳想怎么玩我懒得理,不过,妳给我记好了,别挂着昭王妃的头衔四处惹是生非,给我惹麻烦!」

  「我惹麻烦?」此话一出,风凌楚也火了,不管那边探头探脑的唐机与风凌齐二人,怒道:「朱煦景,你够了!不要在我面前无理取闹。昭王妃这个身分该注意什么我知道,不需要你多话!」这人今天疯了,净着疯话!

  「我无理取闹?我多话?」从小被捧得高高在上,朱煦景几时被人用这种语气说过?当下怒火中烧!「风凌楚,看清楚妳自己什么身分!再怎么样妳也不过是一介臣女,就算今天成了亲,身为妻子的妳也没有资格对本王这样说话!」

  如果换作别人,恐怕早就被他的怒目相视威吓得不敢多说一句,只可惜今天面对这一切的是无法无天的风凌楚,他越发怒,她也越生气。

  「哼,搬出王爷的身分压人了?朱煦景,除了这个昭王的爵位,你还剩下什么呢?」

  「妳……」他的脸色忽而铁青,又渐渐变得惨白。

  除了这个昭王的爵位,你还剩下什么呢?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么无礼的话,却也从来没有人能说出这么一句让他感到骄傲被狠狠敲碎的话,昭王这个爵位别人来说,也许已经包括太多了,但是对她来说,却毫无意义--他突然明白,自己在她心中,原来也仅是如此而已。

  他没有开口驳斥,唇仍抿得死紧,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久久不语。

  她也不说话,余怒未消,依然怒目相视。

  一时之间,两人身处的小空间安静无比,只听得对面茶坊轻轻飘来歌女的慢声唱吟--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注)

  歌声传入耳中,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他深深呼吸,慢慢感觉到心绪随着歌词而起伏,霎时有一股陌生的无力感攫住他,胸口缓缓地酸涩起来;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多情……却被无情恼……

  见鬼了!他到底是为什么来着?

  他狠狠地一拳击向一旁的方桌,顿时木屑飞洒。

  那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停止了,那边正在酬诗的文人们个个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当场愣住;就连对面茶坊的歌声也在这一刻停止了。

  风凌楚也怔住,看到他狂怒的样子,她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你……」

  他却在这时露出苦笑地自嘲:「我知道我在妳心中从来都不算什么,我……不过是妳达到目的的一个选择罢了。」他抬头看她,目光在这一刻显露出从来没有过的迷茫与……忧伤。

  她陡然震惊!这……不,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他在她心中是……是……

  慌乱地移开视线,她转向对面的茶坊,想要平定一下情绪,却在无意间摄入眼底的一抹身影时呆住。

  那……那是……

  她脸上愀然变色,啪的一收折扇,当即丢下一句话:「我有事先走,有话明天再跟你说。」她再也顾不得别的,矫龙般地跃起,白衣身影消失在街市中。

  酒楼里,是一堆呆住的文人,还有……一个一脸忧伤的男子。

  他在她心中,终究还是一点也不重要……

  注:苏轼 蝶恋花

  第五章

  仁举十七年四月初八,大吉,昭王朱煦景大婚,迎娶当朝首辅风允之女。

  迎亲队伍走在北京城的大道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喜气洋洋的正红色装饰着迤逦而行,临近夏日的柔风扬起火一样热烈的欣喜,整个京城为之沸腾。

  风凌楚一身嫁衣,盖头遮面,稳稳地坐在轿中,然而,心却随着轿子的一升一降而起起落落、忐忑难安。

  透过轿帘的缝隙,可以看到街上看热闹的百姓在欢呼,这热烈的气氛让她暗暗叹了口气。

  她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再过一会儿,等轿子到昭王府行礼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昭王妃了;这一生,将与那个从漠北战场上走来的男子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纤长的手指用力地握住袖口,红帕下妆点过的容颜泛起微微的苦笑,这样美好的词句,谁知道背地里只不过是场协定而已!或者,连场协定都不是,从头到尾,都是她在威胁他。

  是啊,这个昭王妃的宝座,不过是她威胁来的,也许他根本就不承认。

  他……想到那个就在轿子前方的人,她的心倏地沉了下去。

  自从那天伯伦楼不欢而散,她因事离去后,他就不肯再见她;不管她是上门求见还是半夜爬墙,都无法再见他一面。这样的情况一度让她怀疑,他是不是要退婚了,然而,婚事依然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花轿依然在这一天到了风府的大门。事到如今,他是要娶她吧?花轿都已经上了,他不是那种会故意在婚礼上弃婚的人,这场婚事应该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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