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准备结婚了……
思颖的情绪沉进谷底,他暖暖的怀抱将是别人的专利,她可不可以自私一点,大喊声——我不要?
回身,她抱住品帧,任性……
「又想赖床?」他已经习惯,自己的身体是她最喜欢的床铺。
「你想回台湾是不是想见又慈?」再问一次,思颖的口气使蓝色石蕊试纸迅速翻红。
偷偷地,她在心底预设品帧的答案;偷偷地,她承认自己是自私家伙,追求爱情,不顾他人想法。
可惜,没有成功,她长大了,不再像四年前那么勇敢。
不对!品帧在心底否决思颖的问话。他是心疼她的思念,心疼她明明心系台湾、心底挂念姊姊,却要假装没关系,品帧心疼她的一切一切,於是,下定决心解决自己的所有心疼。
品帧笑而不语,拒绝回答问题。这种事他要思颖自己想通。
「你很想念又慈对不对?」她问第三次。谁都能听出她口气中的酸味了。
他知道思颖的问题在哪里,但这回,他不要替她出面排除。他可以为她做尽天下事、为她排除所有困难,但是,关於爱情,她必须自己学会理解,理解她对又慈的吃醋,不单单是玩具被抢。
她更要学会维护爱情,就算又慈有心抢夺他,她也必须练就金钢不坏之身,把他自对方手中夺回来。
因为,他始终相信,太容易到手的爱情,人们遗忘容易。
「你说、你说,不可以回避我的问题。」她蛮横。
多年经验,她知道她可以在他面前不讲道理、可以在他面前任性,所以她充分地运用所有特权。
「你难道不想念溱汸?」品帧说。
姊姊……是啊!两年前,外婆过世,他们回台湾一趟,处理好丧事之後,到姊姊家中的「民宿」住了一晚。
她记得那时候的姊姊,单纯快乐,从来都是纠结的眉头平坦舒顺,沉重的心事放下,对人习惯的疏离感消失,她从没见过那么幸福的姊姊。她想,爸爸的作法是对的,与其让她沉溺在痛苦回忆中,不如让她放下一切。
那次回台湾,她看完溱汸所有日记本,思颖对姊的心情释怀了,虽然她口口声声说不爱妹妹,但对於妹妹,字里行间的忧虑操心,证实了她爱她。
「再回去,姊会记得我吗?」思颖迟疑。
「会,我记得上回你们约好再见面。」
「好吧!我们回去。」这个决定她下得好沉重。
「决定了,就快起床吧。」
品帧一把抱起思颖,将她抱进浴室里,放在马桶上方,装好漱口水、挤好牙膏,打开电动牙刷开关,最後把牙刷塞进思颖手里。
「快刷好牙下楼,今天是假日,我带你出去走走。」
「哦!」
乖乖听话,她顺从地把牙刷放进嘴巴,回想起四年来的点点滴滴,每天,他总是这样将她叫醒,喂饱她、送她上学。
每天夜里,再忙再累,他都会让出自己的膝盖,由著她在上面说话、诉说心情,直到她倦了累了,直到她沉沉入睡。
她心情糟的时候他安静倾听、她快乐的时候他分享……周而复始,天天月月年年……如果是为了尽责任、为了对爸爸或姊姊的承诺,他未免做得太多。
「品帧哥哥……」牙刷刷到一半,她带著满嘴泡泡走进房间。
品帧正在她的衣柜里翻出外出服。对了,附带一点,每天她身上的装扮也是他一手打理。
「做什么?」
他放下衣服,把她推回浴室,再将漱口杯放到她嘴边,含一口、漱一漱、吐水,他拿她当智能不足儿童在照顾。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哪件事对你好?」
「比如,你每天做早餐给我吃,为什么?」
「嗯……在台湾时,有一次我去接你上学,你不但请我看你跳舞,还请我吃半个波萝面包和牛奶。」
他胡乱塞个藉口,不过,他很满意思颖总算发觉,自己对她的好已经超过正常范围。
「你为什么买那么多漂亮衣服送给我?」她随手指了指床上的衣服。
「你也送我很多张表演门票啊!」
礼尚往来,藉口不错吧!
「你为什么常带我到处玩?」
「因为……你带我参观你们学校,介绍我认识不少美女。」
「你为什么天天陪我?」
「你不也天天陪我?」
「说的是,原来你对我好,是因为我也对你好,你的好纯粹是报恩。」她有一些些弄懂了。
恩?好大的恩惠啊!不过,他不打算说破,他讲过,他可以为她解决所有困扰,唯独爱情,她必须自己想通、想透,必须自己去争取。
「可是……我为什么要对你好?」她抛出一个好问题。
「是啊!为什么对我好?我也很怀疑。」他想催生她的答案。
「因为……因为……」她就这样子歪著头,想了整整五分钟。
很奇怪的场景——在厕所;很奇怪的两个表情——一个百思不解、一个笑容可掬;很奇怪的动作——他把她圈在怀里,两个人一起坐在马桶盖上,没人想到马桶会不会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爆炸,炸出两个鲜红屁股。
在汇集一大堆奇怪之後,她给了个最无足轻重的答案。
「我知道了,因为我喜欢你啊!」
她将爱情隐藏在喜欢背後,她对他的最大限度只能是喜欢,这一点,她很明白。
她仍然不懂?品帧想摇头长叹,他爱上一个脑容量不大的女孩,除了容忍,他还能怎样?
至於自己的心……在他对著她一句句「可以」时,他就清楚;在义父告知他,思颖就是当年在他怀中拒吃巧克力的小女孩时,他想起自己对她再三破例,想起为了她遗失电话号码而沮丧万分时,他就明白。
如果世上有「前世缘」这种东西,他想,他和思颖之间,存在的就是这种科学解不出的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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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间辗转反侧,她睡不著。
今夜,她依照旧例,在他怀中入睡,但他将她抱回房里,摆上床铺时,她就醒了。
是的,她根本睡不著,明天的飞机要将他们带回到阔别多年的土地,明天的心情,在今夜泛滥成灾。
行李老早收拾好,装箱寄回台湾,是品帧哥哥动的手,她只是呆呆坐在床沿,看著他的一举一动。
她在回想四年的相依、在回味他极尽所能的宠溺,一旦回去,是不是……他们将要保持距离?
她没有他想像中的笨,她爱他,她懂!可是对於姊夫的痴恋,她只能对别人装傻、对自己装死。
把脚缩回棉被里,温温的泪水滚进枕头,不一会工夫,温热转为冰冷。怎么办?她必须再一次对爱情死心。
翻开棉被,她下床,抱著自己的枕头,走向走廊另一端。
推开门,她无意惊醒品帧。悄悄的,她拉开他的棉被;悄悄的,她躲进他的胸怀。
「今天没下雨。」他没睡,正大光明把她收进自己怀里。
思颖是个怪小孩,只要一下雨,就会心慌,就要把自己塞进他怀中寻求安全。
後来,知道她的身世,他猜,她之所以惧雨,是因为在多年前的雨季,她失去母亲。从此只要一下雨,她就开始害怕身边的人又要离开自己。
是啊!又没下雨,可是明天,他们就要离开……她有分离焦虑症,四年前,他帮她克服了离开姊姊的恐慌;现在,她要到哪里找一个人,为她克服离开品帧的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