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好美。
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突然很轻很轻地开口,「我说过我不要你安慰。」
「我在安慰妳吗?」温焕光不以为然地轻嗤。
「那为什么带我来?」看着海水,她平静地问。
「这是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常来的地方。」他仍旧是一贯的轻描淡写。「要不要写进访问稿里,随便妳。」
路荷夜再笨也懂了,这个男人虽然嘴巴对她很不留情,可是,他的确在用奇怪的方式试图让她好过一点。
他做的事情难度很高,她突然这么觉得。要用很讨人厌的方式去关心一个人,一点也不容易。
从专访的事情到带她来海边的事情都是这样。她开始有一点了解他了。
只不过学长实在说的对,她观察力真的不足,这件事她应该更早发觉才对,从她看见Judge身上的旧伤痕那一刻开始,她就该察觉到这个男人不管表现得怎么坏,心里一直有某个很温柔的部分。
「我昨天误会你向学长告状,你怎么没有解释?」她想起学长在餐厅里说的话,忍不住追问。
他难道一点都不在意她骂他吗?不管是谁,无辜被臭骂一顿都会反驳才是,他为什么不说?
温焕光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不懂,你明明不是坏人,为什么要误导我?」半晌,她等不到答案,继续追问。
「这位小姐。」他冷冷开口,「如果妳仅靠这点就对我印象大转变,妳未免也太天真、太好骗了。」
他又在嘴硬了。
虽然他老是讲话气他,可是至今为止,他也从没对她做过什么真的很坏的事情,今天甚至还在学长面前维护她,还用了这么烂的借口带她来海边散心。
她在黑夜里绽开了浅浅的笑。
她懂了他。
终于懂了他,嘴硬心软的男人。
「我不讨厌你了。」她突然开口。
软软甜甜的声音飘飘荡荡跟着海风的声音传来,温焕光挺拔修长的身躯一僵。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不是应该很喜欢她恨得他牙痒痒的模样吗?
如果真是这样,他又怎么会因为这样简单的宣示而觉得胸口发热?
他不喜欢这样模糊的情绪,不愿多想,脚跟一转往回走。
「走了。」他抛下一句话。
「去哪?」路荷夜小跑步的跟上去。
「回家啊!还是妳要住下来,我不勉强。」
「温律师好幽默啊。」她想起用餐时他那副受不了的表情,忍不住调侃一下。
「闭嘴。」
海风猎猎,海浪依旧维持着同样的节奏,可是这个夜晚之后,已经有些什么悄悄的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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焕光律师事务所
又是一个加班的夜晚。
都晚上八点半了,温焕光还坐在办公室里看卷宗,眉宇问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但奇妙的是嘴角却勾着一抹极淡的笑。
仔细一看,不难发觉他戴着耳机,正在讲电话。
「我跟你说,Judge说今天要住我家。」甜甜的女声从彼端传来。
「是吗?妳要不要叫牠听电话,亲口跟我说?」他调侃着,难得的配合着这种幼稚对话。
「好啊!Judge过来,有个奇怪的人要跟你讲电话。」路荷夜故意乱喊一阵,然后回头很正经地回答他,「抱歉喔,温律师,Judge说牠很忙,没有空,想找牠要先预约。」
笑意扩散,原本严肃略蹙起的眉头也渐渐展开。
她跟Judge的感情未免也培养得太好了,犹记第一次她见到Judge吓得面无血色的模样,跟现在真的是天壤之别。
「好啦!Judge今天让我打包回家,好不好?」路荷夜拜托着。「反正你这么忙,牠自己在家里很无聊、很可怜耶!」
「妳要让牠睡哪?」温焕光随口问着。
「当然是跟我睡喽!」她理所当然的回答。
「牠会认床。」他突然觉得那只笨狗有点好狗运。
「不会啦!Judge说牠很喜欢我家。好了,我们要走了,你继续工作,不吵你喔!掰掰。」
她索性耍赖,打定主意不给他反对的机会,急急忙忙的就把电话挂掉。
听见手机断讯无声,温焕光才慢条斯理地收线,笑意却久久不散。
自从路荷夜宣布不再讨厌他,一切就变了。
她不再将他视为仇人,从前随便讲两句就气得跳脚的脾气也不见了,现在无论他怎么冷言相向,她都像练了金刚不坏之身似的,笑嘻嘻带过。
最后,他竟然也拿她没辙,索性算了。
于是他的一点点退让,变成她很多很多的得寸进尺。
跟他讲话的时候,粉嫩的小脸会扬着带着梨窝的甜甜笑容。
原本软软的嗓音少了怒气之后,总是让他有被撒娇的错觉。
这是她的本性吗?
不讨厌对方的时候,她总是这么……可爱吗?
温焕光一点也不难想象关本律为何会说狄致奔、朱慎朗那群人把她当宝贝一样的理由了。
路荷夜的个性太单纯,爱恨喜怒都是如此,虽然有时候天真到近乎傻气,但这种干净的特质对他们这群久混江湖的人来说是非常珍贵的,让人想小心翼翼保护,或……变态的破坏到底--就像一开始的他一样。
一想到朱慎朗那群人从路荷夜国中的时候就看着她长大,心里居然有了妒意,而同时不免也感到奇怪。
他们那群人虽然不至于有多优秀,可跟田沐华比起来,至少也优劣分明立现,怎么路荷夜会对那个男人如此迷恋?
而且,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目标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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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理智冷静、词锋犀利的温焕光,私底下却是个温柔有爱心的居家男人。」抱着手提电脑窝在沙发上的路荷夜,正一边写着访问稿,一面皱眉苦思,「温焕光可以算是居家男人吗?」
想不出答案,索性把问题丢给正低头咬着玩具、自得其乐的大狗。
「Judge,你说呢?」她忍不住伸手揉乱牠刚洗完澡、刷得亮亮的短毛。「温焕光是不是居家男人?」
Judge当然不会回答这么深奥的问题,天蓝色的眼睛困惑地看了她半晌,继续低头跟玩具搏斗。
「一点帮助都没有。」她有点丧气。
原本跟温焕光借Judge就是希望有牠在,能帮助她把访问稿写顺一点,不过显然没用。
「Judge,要是你能说话多好。」稿子卡得痛苦不堪,路荷夜索性趴到大狗身上,勒住牠的脖子。
「Judge!你一定知道他很多秘密?跟我说吧!我不会跟你主人告状,随便讲什么都好,像他平常在家里都看什么电视节目、有没有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坏习惯,或是有没有带过女朋友回家过夜……」
带女朋友回家过夜?这个想法忽然让她有点闷。
表哥曾经说过,温焕光女朋友很多,而且一个换过一个,还经常脚踏很多条船……
是这样吗?她仔细回想,发现似乎还没看过温焕光的任何一个女朋友。
不过想想也是啦!
人家的女朋友并不会在早上五点去公园,也不会在晚上温焕光还没回来的时候去他家里遛狗,那是佣人,管家才做的事,照这样她没遇到半个女朋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想起当时温焕光为了让她下班时可以带Judge去散步,把钥匙给她,引来她惊讶地问:「你家钥匙怎么可以随便给我?」,他轻描淡写的那句,「很特别吗?打扫的欧巴桑也有。」就让她有点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