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郁敏和她们打仗,简直和滤过性变种病毒对抗一样辛苦。於是,到目前为止,她的战绩是——连战连败、连败连战。
好几次她想竖白旗投降,可她搞不清楚谁是敌人,她的白旗只能换成三道黑线贴在额头,继续应付这场一面倒的战斗局势。
战争从上星期开打。
起源是她被纠察队长诬赖迟到,接下来,一连串倒楣事便接踵而来围堵她——
她的文具不翼而飞,吓得她上个厕所,笔袋不离身;她的便当盒无故出走,然後奇异地在厕所里被寻获;更诡异的是,她的脚踏车莫名其妙被一条铁链锁在车库;为数不多的朋友纷纷走避,一看到她,像见了瘟疫……最後,她的书包居然不见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大笑,若这些蠢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一定会笑得更大声。
问题是……到底是为什么,她会在一夕之间成了活动箭靶?人人欲除之而後快。
郁敏俯首走在操场旁,一颗小石子成了她发泄的对象。
这堂是数学课,对数学老师而言,没有课本比旷课更严重,他宁可学生旷课,也不愿看见学生无心学习,不带课本就是无心上课的最佳证据,这便是造就段郁敏此刻在操场游荡的主因。
「如果我招惹到你,你就站出来呀!是英雄好汉就不要畏首畏尾,有什么不满,我们当面乔啊!」她仰头对天空大喊。
「背後整人是小人行为,是最卑劣、最龌龊、最下流的无耻手段,你这个暗地书人的垃圾家伙,给我站出来。」
段郁敏一句一句朝著高耸的椰子树喊叫,无奈,叫不尽一肚子火气。
操场另一头,寇夕焄和同班同学蒋雅芹从校长室走出来。
他们刚刚代表学校参加全市中英文演讲比赛,捧回两个奖杯,送到校长室,听完校长一场二十分钟「为校争光」的演讲後,好不容易离开,没想到会撞上呈半疯狂状态的段郁敏。
「咦,那不是你的女朋友吗?」蒋雅芹推推寇夕焄问。
蒋稚芹是夕焄在台湾第一个通过ISO认证,值得交往的朋友,她的家世和自己相当,而且聪明反应又快,是个连跳两级的天才少女。
有人曾问蒋雅芹是怎么办到的?对蒋雅芹来说,这问题就像长颈鹿满怀讶异地问老虎,你怎能把一头羊吃进肚子里?
没有为什么,就是本能、天赋、适应环境的生存能力。不管怎样,雅芹是夕焄目前唯一谈得来的朋友。
夕焄不回答,只给她一个莫测高深的冷笑。
「我觉得她不是你的朋友,是你的仇人。」蒋雅芹凭第六感说。
夕焄讶异,她感觉出他和段郁敏的真正关系?
「是吗?」夕焄问。
「应该是。」
「你以什么做推论?」
「首先,你们之间根本没有交集。」
「我们在下课之後约会。」夕焄说。
「哦?那你们的演技真不赖,居然迎面碰上还能装出全然陌生,你们应该连袂角逐金像奖。」她给他们拍拍手,再放两串烟火。
「那是为了保护她,不让别人影响她的生活。」第二个谎言漏洞百出。
「那更说不通,既然要保护她,为什么还大张旗鼓,跑去告诉别人,你喜欢她?既然喜欢她,为什么由著女同学去散播『谣言』,说她热烈追求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任她被欺负得惨兮兮,你非但不出面,反而看好戏般,暗地观察她的反应?」
「你……」雅芹把他的反应全看在眼里,叫他无从反驳。
「别骂我壁虎,没办法,我爷爷做徵信起家的,窥探是我血液中的流动因子,那么明显的事叫我假装不清楚,我装得很辛苦,说!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雅芹凑近他问。
「好吧!我承认,我和她之间是怨不是恩。」
夕焄说实话,雅芹的逼供能力属高段,他不想和她纠磨太久。突然间,他想念起少一根筋的妹妹——曲曲,和聪明女人相处辛苦得多。
「什么怨值得你花精神恶整她?」
「她欠我一句对不起。」
「什么?就为一句对不起!?她对不起你什么?」
不会吧!夕焄怎么看都不像是复仇心重的人,怎会为一句对不起,让对方生不如死?
「她把污水喷上我的衣服。」
「就这样!?」雅芹无法相信。
「做错事本来就应该道歉。」冷冷的,他撂下一句话,往郁敏方向瞄过一眼,转身往教室方向走。
一做错事本来就应该道歉?」在夕焄的背後,雅芹吐吐舌头说:「他以为他是谁?捍卫正义的超时空战警啊?搞不懂那些女生怎么迷他迷成那样,明明是双面人嘛,说不定还有双重人格咧!」
雅芹不晓得,在校园里和她一样,无视於夕焄魅力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正在仰天长啸的段郁敏。
只不过郁敏不是因为看透夕焄的双重性情,而是她又穷又忙又累,实在没精力和一群女人讨论柏拉图式的幻想爱情,也没有财力戴上一副多层膜镜片,或者学钢琴。
「站出来!站出来!」
下一秒,郁敏精神病发,对著椰子树玩跆拳道。
站在同为女人的立场,雅芹稍梢考虑三十秒钟後,往郁敏身边走去。
「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听说,要是女人不再为难女人,而开始互相帮助的话,下一个世纪会是女人的天下。
为了即将到来的天下,雅芹决定对郁敏伸出援手。
「我的书包不见了。」想到这件悲惨事,郁敏好想哭。到底谁和她有仇?
「书包不见了?」
雅芹以为顶多是纠察队找她麻烦,几个同学将她圈在中心「好言劝告」,没想到连扔书包的小手段都要出来,看来,她恐怕要和夕焄保持安全距离,否则一个不小心,被误传就糟了。
「是啊!我去上厕所,一回到座位,书包、袋子,消失得一乾二净。」郁敏的怒气无处发泄。
「有没有去垃圾场找过?」
「垃圾场?」
「对啊!训育组长曾在垃圾场发现过书包。」
「有人那么恶劣吗?」郁敏急问。
大概有吧!她的便当盒不就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走,我陪你去找。」雅芹勾住郁敏的肩膀,往九点钟方向走。
果然,十分钟後,好心的雅芹和感激涕零的郁敏,带著劫後余生的书包,并肩走回操场。
「最近常有人找你麻烦?」
话题打开,雅芹是近来唯一肯开口跟她说话的校内人士。
「对!丢便当、扔文具,还有人把我架到厕所里面警告。」
想到这个,郁敏忍不住叹口气,香袋挂在脖子上了、符水也喝了,她不晓得自己怎还犯小人。
「警告你什么?」
「警告我不要当花痴。」花痴?冤枉啊!她不但讨厌花,还痛恨白痴。
「你知不知道,最近有传闻,说你是寇夕焄的女朋友?」
「什么?谁的女朋友?」
「寇夕焄。」
「那个人是谁?」她挖空脑袋也想不起来,自己认识个叫寇夕焄的家伙。
「你没听过寇夕焄?」雅芹讶异,有人和她一样不跟流行。
「他是当红的偶像明星吗?为什么我必须听过他?」
不会吧!居然有人无视於夕焄的魅力,看来在校园里,她并不孤单,更少有个段郁敏和自己一国,不拿他当偶像看待。
「他是女孩们心目中的钢琴王子。」雅芹试图解释她的恶运。
「那又怎样,我从不听古典钢琴,只听流行歌曲,何况我又不是追星族,才不浪费时间去看偶像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