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她把整瓶可乐吞进肚子里,二氧化碳早早离开铝罐,喝不到呛鼻味道,只有甜得腻人的糖水。
「你需要的是勇气。」音波是男人的频率。
什么?他居然对她说话?
郁敏猛地抬头,没错,附近只有他和她,没有别人。
「刚刚……是你对我说话吗?」
「对。」男人说。
「你会讲中文?」
「我在大学主修中文。」
「所以我的话你全听懂了?」
天!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的楣运绵绵无绝期。
「没有全部,大概有百分之八十。」
「百分之八十够多了,噢,我居然对著一个陌生人大谈我的爱情?」她一脸想举枪自尽的模样。
「很糟吗?我以为自己是个不错的听众。」
「对不起,我……」
「别说对不起,这个年头不流行含蓄。我建议你,找到他,不管他是不是呵欠连天、不管他的疲惫有多明显,都把你心里的话拿出来问他。」
「问他什么?」
「随便啊!问他为什么带你到美国、问他为什么以为工作比你重要、问他,在他心中,你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就这样问他?会不会太夸张?」
「他有权利拒绝你,可是没有权利用一团迷雾把你要得团团转。」
「如果,他对我……只是我自己的过度想像呢?」
「那很好啊!起码你离开迷雾中,心酸一阵,又可以重新追寻人生目标。」
男人的眼睛後面有三条鱼尾纹,笑起来时,有一点点夕焄的影子。
「所以……」
「你只是不够勇敢,加油,把你的心事告诉他。」
郁敏没注意到自己是不是说了谢谢,只觉得他的微笑很让人安心。
男人低头拿笔写下一串数字和地址。
「需要帮忙的话,打这个电话给我。」
「你对我那么好,是纯粹出自好心,还是另有目的?」
「爱情把你变成刺猬了?好吧!我承认对你有兴趣,因为你很美丽,而且有一头我最喜欢的黑色长发,不过,事有缓急,这得等你厘清前一段恋情,我们再谈。」
这时,一个穿著制服的警察走到他们面前。
「请问你是段郁敏小姐吗?」
「我是!我不是非法移民,我是观光客。」
警察先生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在她回答「是」的同时,他兴奋地用对讲机通知同事。
「你是通缉犯?不会吧!」金发男人问。
「应该不是,到纽约,我一直安分守己。」郁敏怀疑。
警察关上对讲机,说了一大段英文,这些话还是透过金发男人的翻译她才听懂。
「有位寇夕焄先生找你找得快跳脚,他差点把纽约每一寸土地翻过来,他现在要送你到警局去,并请你先打个电话给寇先生。」
「夕焄找我?」还翻遍纽约每一寸土地?
「对,我想,你用不著我的电话住址了,他比你想像的更在乎你,虽然喜欢他有点麻烦,不过鼓起勇气,你会获得最後胜利。」他挥挥手,离开。
郁敏坐上警车,心里想的全是金发男子的最後一句话。
夕焄真的在乎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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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是慌的,她看著来来往往的人潮。
原来纽约都会代表的两个大字就是忙碌。夕焄忙、警察忙、雅芹忙,所有的人进入这个名为纽约的地方,就只能朝同一个方向进行——辛勤。
也许不是夕焄对她不在意、也许错在她并末融入这个大环境,而非他对她漠不关心。
警察局长特地过来和她打招呼,一些她不认识的美国人围住她,说著她听不懂的话,明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可她还是忍不住恐慌。
眼观四面,这是个她不熟悉的地方,她可以表现得更稳重大方,可是再大方,都掩不住她心底的忧虑和慌张。
夕焄在二十分钟之内赶了过来,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焦躁写在他的脸上。突然间郁敏觉得自己犯错了,她实在不该在他忙成这样时,再出状况,
他在门口被几个警察拦下来,他们握手、打招呼,然後局长又出现,又是握手、打招呼,郁敏在远远的里面,等著、看著,好几次想不顾一切冲过去,把那些陌生人赶走,直接投入他的怀抱。
终於,人群排开,他们之间出现一条长长走道。
看见她无恙,夕焄紧绷的五官立即松弛,皱皱的浓眉化成一道柔软溪流,狂乱的心乖乖躺回定位,焦躁离他远远。
泪盈眶,她冲上前,紧紧紧紧地抱住他,她听不见周遭的掌声,只听见他鼓噪的心跳唤著她的名字。
他比你想像的更在乎你、他比你想像的更在乎你……金发男子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好对不起。」
她仰头,泪水顺著颊边滑落,她的委屈映入他眼底。十几天来,他承认自己疏忽她了。
「没关系。」她平平安安回来,她毫发未伤,这就够了。
「我知道你很忙,不应该……」
「我说了,没关系。」夕焄再次强调。
他应该生气的,为了她的失踪,他放下手边几千万的会议,踏遍纽约所有警局,但她的委屈提醒了他,她真的不是故意。
「我不知道自己会迷路。」
在她开始准备为迷路担心之前,他已经比她担了更多的心,已经采取最快的行动找回她,如果这样子,还不能解释他在乎她,还有什么可以解释在乎?
郁敏没发觉,她正试图说服自己,接纳有他的爱情。
「你不认识纽约,一出门就会迷路。」
他不介意她迷路、不介意她不说一声就离家出走,他只介意在这短短的三、四个钟头,她有没有被人欺负。
「我以为我会弄得清楚东南西北。」
是他把她的心弄乱、是梅格的出现把她的「原以为」炸得支离破碎,所以她才会认不清有他的方向在哪里。
「你靠什么认清东南西北?北极星还是罗盘?」
他笑了,将她一把收进怀里。她定了位,他的心也定了位。
「不管我有没有罗盘,你都会找到我,对不对?」她仰头问。
「对。」
郁敏笑逐颜开,她不管在哪边,他都会找到她,那么她可以大方假设,他喜欢她,比她自以为的还多很多,不过,金发男子说得对,她不该停留在猜测阶段,她应该鼓起勇气问他,向他要求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问。」
「你对我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
「不是一点点喜欢,是很多点喜欢。」
「那些点加起来有多少?」
她不要笼统答案,她要确确实实,最好有数据以兹证明的那种答覆。
「它们占满我的心。」
占满?是百分之百吗?怎么可能,她分到百分之百,梅格、曲曲和那一堆子她不认识的女人怎么办?
「是吗?可是你喜欢的人很多,每个人都分一点点或很多点,你哪有那么多的心可以被分占?」
「我只喜欢你,没有把喜欢分给别人。」
「你对每个对你有好感的女人都这样说?你上一个说同样话的女人是谁?梅格还是曲曲?或其他的宝宝、贝贝、甜心等等。」
夕焄必须承认,女人是种麻烦动物,他从未对女人说过这类……姑且称它为甜言蜜语好了,好不容易出口,居然还要被质疑。
要不是看在这一大群人不懂中文的份上、要不是郁敏的失踪让他乱了方寸,他决计不会破天荒说起这些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语,可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和他计较起他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