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芸,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心情不好了?都……都已经到我家了……”
“很抱歉,诗文。”她还是径自走着。
贾诗文慌乱地跟着。
“你……你不想到我家吃饭……没关系,要不然……要不然你想去哪,我陪你好了。”
戴翊芸终于停下脚步,别过头怔怔地看着红着脸的他。是她自己要他陪她的,是她答应要来他家吃饭又临时反悔的,怎么他都不生气、不责备?还好心好意地执意安慰她?她心里……突然涌现一股莫名的、复杂的、温暖的悸动……
贾家一家人趴在窗上,个个脸色狐疑。
“阿文在干嘛?”妈妈说。
“这两兄妹愈来愈怪。”爸爸说。
“那马子真正!”奶奶说。
爸妈同时回过头睁大了眼看着语出惊人的老奶奶。
奶奶一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表情径自走回餐桌。人家电视上年轻人谈情说爱不都是这样讲?
第三章
打过电话报备了,贾诗文好像一点也没被她阴郁的心情影响到一样,还兴奋地跟她提议。
“去淡水好不好?我知道有一家碳烤很好吃哦!”
这个人……戴翊芸忍不住笑了。
“我不饿。”
啊……他的表情很可怜,也很可爱。
“可是我饿了……”
“我陪你吃。”
“好啊!”他又开心起来。“我很会吃哦,怕你吓死。”
“你那么瘦,多吃无妨。”她淡淡一笑。
“运动量大嘛,成天坐办公室多闷,我很爱运动的,有机会带你去爬山打球。”
她还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呢!那一份生气,不自觉地也感染了她。
“那你可能会气死,我最讨厌运动了。”
“我才不会生气。”他说得像小孩子一样得意。她相信,他绝不是轻易动怒的人。
“我看你又瘦又虚弱的,肯定就是只工作没运动,偶尔流流汗,感觉不错的。”
她笑了,不再回话。一路上,他就像对一个熟稔的老朋友般,毫无芥蒂、毫无心机地天南地北聊。
快到淡水了,他忽然问她一句:
“翊芸,你的梦想是什么?”
她愣了一下。好像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似的。
“你呢?”她反问。
“我?”他笑了。“我是个淡薄名利、胸无大志的人。”
“我才不信。”她好像吸了嘴、哼了声,这样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很稚气。
“为什么?”他喜欢她这种自然的表情。
“没有一个人安于现状……”
他扬了扬眉。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个和外表的自己完全相反的灵魂……”她说。
贾诗文笑了,他想说未必,但他更想听听她的见解,这算是他自言自语废话了半天后,她终于主动开口了,这是个好的开始……
“一个安逸惯了的人,不会懂得人间疾苦。”
“未必。”他还是说了。
“是未必。”她看着他。“你懂,你知道,但不能体会,体会是经历过了才知道的。”
“这么说你体会过了?你吃了很多苦?”
戴翊芸的自我防备又出现了,她别过头望着窗外,指向前方。
“有停车位。”
他不勉强她,也没习惯探人隐私,她想说的话,自然会说。
一向她都有自信掌控他人的思绪,但面对诗文,她却觉得挫败。他明明像个傻大个一样浅而易懂,她却惊觉,他深邃而柔和的眼睛,才有一股深沉难解的魅力;他好像很天真,却不表示他没脑袋,他的脑袋里,装的是和她全然不同的逻辑,像他平和的世界,是与她南辕北辙一般。
吃了一顿丰富的碳烤,贾诗文和小孩一样兴奋满足。两人捧着饮料坐在渡船头,夜里的气氛很美,贾诗文温柔的笑靥像明月一样璀璨。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
她淡淡一笑,啜了口梅子汁。
“我还没想到啊!”
“骗人。”
“没骗你。我的梦想随时在变。”
贾诗文看着她,又像个孩子似的笑了起来。
“你心情好了,真好。”
戴翊芸一怔。原来,他一路上哄她开心、话多得让人头疼,都只是为了让今天心情郁沉到谷底的她开心而已?其实……她早忘了,一见到他那傻呼呼的笑脸,就忘了自己在烦些什么了。
“你比我想象的聪明。”她浅浅一笑。
“原来你把我当笨蛋看。”贾诗文夸张地睁大了眼。
戴翊芸笑出声。
“我没有啊。你是个好人。”
“别再说我是好人了。”他有点脸红。“我只是个平凡人。”
平凡的可爱的聪明的愚蠢的好人。戴翊芸看着他,居然笑着对他说:
“今天我被甩了。”
连她自己都惊讶,但贾诗文的表情比她更错愕。
“怎……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戴翊芸扬了扬她漂亮的眉毛。
“我是说……你那么漂亮……呃,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他一紧张,话都说得不轮转了。
戴翊芸笑着摇头。不可思议,她一直以为她会大哭大闹、喝得烂醉、歇斯底里的,没想到她能这么冷静、这么平和地面对这个事实。她很清楚,那是因为贾诗文陪着她的缘故,如果不是他,她一定是那个模样的。这又想到他不可能、也没有义务一直陪她疗伤,等他送她回那个冷清的家,面对一室熟悉的过往、满室的孤寂,她又该怎么办?
一思及此,她的心就沉了下来。
“五年的感情……就这样没了……”
贾诗文看着她。他完全不了解她的过去,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
“我们之间……好像已经是习惯,而不是爱情了……”她忧忧地说。
“你一定很爱他。”他说。
戴翊芸看向他,眼神闪过一道奇异的光来。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贾诗文的表情有点傻,但他的回答却教她一愣。
“我觉得……你不是个轻易爱人的人……”
戴翊芸将目光移向平静海面,她有点恼怒,气的却是自己。
“我是个正常的女人啊!”
他有点慌。
“我不是说你不正常——”
“我知道你的意思。”她打断了他。“像我这种人,居然可以跟一个男人谈了五年的恋爱,”
贾诗文望着她精致的侧脸,他的心莫名地有些疼,他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柔软。
“我不知道你是哪种人……”
戴翊芸整颗脑袋都垂下去了。她讨厌自己的个性任性多变,像个别扭不懂事的小女生。
“你知道,我相信你知道……”她的声音很沮丧。
他真的不知道,他对她的认识少得可以。
“你告诉我,我想听……”
贾诗文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但他十分认真地思考起来。
“你很漂亮、很年轻、很有能力……很倔强、很聪明、很有主见,我觉得你有点悲观,但是那可能是你固执、坚持己见的专一看法;你可能很好强、不服输,所以显得有点高傲,但事实上,我想,那可能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你不想让别人看见……其实你很寂寞……”
还说他不知道!他把她看得多透彻,却在语气中处处为她留了颜面多作保留,每一个肯定句他都谨慎地加了“可能是”,她到底该气他的善于察言观色,还是恨自己居然在他面前卸下心防?她居然一阵心慌意乱。
贾诗文脸都红了,他满怀歉意地望着垂头不语的她。
“对不起……”
戴翊芸缓缓抬起头,意外的,她居然带笑,笑着轻骂他一句:
“干嘛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事。”
“我怕我说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