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琦浅浅一笑。她早知道他是这么热心、这么善良的,爱上他之前她就明白他不会专属任何人。
“我知道,我没事。”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事。我上楼了。”她主动给他一个柔柔的吻,下车离去。
他的道歉是心的,整个下午他都在医院陪戴翊芸,她很健谈、很聪明,即使她不说她为什么去淋雨,他也明白她心里藏了很多事。她很大方,不像小琦那么温顺,她让他送她回家,给他一张名片,也跟他要了电话。
虽然,主动向他示好的女人不计其数,但戴翊芸却不像有非分之想,只是纯粹的感激,很平常地多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只是潜意识里,他仿佛对小琦涌现一份愧疚,那是别的女人接近他时他不曾有过的感觉,很微妙、很奇异,他说不上来……
呆望着车上的行动电话,他的直觉却告诉他,她不可能主动打电话给他,向他要电话,就像初见面的人交换名片的举动而已,没有别的遐想……
过了三天分房而睡、同处屋檐之下却宛如陌生人的痛苦生活,戴翊芸即使白日的工作表现仍不失平常,却每每回到家就痛不堪言。
范家伟夜夜晚归,不曾开口再跟她说一句话,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一个礼拜了,他终于有了动作。
戴翊芸一打开门就愣住了,客厅已摆了三大箱行李;除了他的衣物,他什么也不带走。
“家伟!”她冲进卧房。睁大眼看见范家伟正把一叠钞票放在梳粕抬上,转身正要出门。
“那是这个月的房租。”他只浅浅地说,绕过她的身子到大厅提行李。
戴翊芸有了短暂的缺氧状态,她倏地回神又追了出去,抓住了他的手臂,仓皇叫道:
“你真的要走了?”
原来,她一直以为他只是跟她呕气,所以她还能忍耐、还能专心工作、还能跟他硬撑看谁先低头向对方道歉,原来,他去意已决,而她还傻傻地等着他回心转意
“翊芸。”他轻轻移开她的手,口气平和,眼神柔软。“我希望好聚好散,我们还是朋友。”
他在说笑话吗?她浑身狂颤,瞪大了眼。
他还是那般平静,甚至温柔。
“我在公司附近租了套房,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把地址留给你。”
“不用!”她想也没想就一吼,让他浓眉一紧。“要分就分得彻底,我不要藕断丝连,你走好了!最好永远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她转过身背着他怒吼,不愿让他看见自己气红了眼眶。
原来他是还有些顾忌的,此时他却深觉这样的决定是对的,他总算可以走得心安理得了。
“翊芸,我没有背叛你。我希望你明白,我们之间的结束,全是你造成的——”他留下最后一句话,也瞬间将她的心撕裂成片。
“碰”地一声,关门声响!
他真的走了……她终于控制不住哭了,跌坐在地上,伏在沙发上哭得不能自己。
她造成什么?她做错什么?她不曾回应他人的追求,她全心全意地当他的女朋友,怎么他会退缩?怎么他选择了一刀两断?她完全无法理解。
五年,太长久了,她如何面对往后一个人的生活?她完全慌了……
她不知哭了多久,全身的力气都没了,她的手机此时铃声大响,把她散烦的精神拉回无助的现实来。
她不想接,但想到可能是家伟,她又疯了似的翻着皮包拿出电话。
“啊……对不起,是不是吵到你了?”对方的声音,是陌生的、熟悉的、温暖的、傻气的……是贾诗文。
她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感觉已干的眼眶又要泛湿,在听见他的声音之后……
“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我是贾诗文。喂?你还在吗?你在忙吧?对不起,那我不打扰你了。”还是那么多话、那么多礼、那么叫她……感动。
“等一下。”她叫住了他。也不知怎的,她想见他一面:“你现在有空吗..”
“啊?”换他傻了一下。
“陪陪我好吗?”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脆弱得不像自己。她只想找个人陪,谁都好,但她悲哀地发现,她没有朋友。
“好……”他傻傻地回道。可以想象,他一定又脸红了。“我……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那你上来,我帮你开门,三楼。”
贾诗文愣住了!这……不太好吧?可以吗?会不会太……哎呀,他只是帮经理送了份文件给客户,正好在这附近,就顺道来了,顺便拨了通电话给她,顺便……啊!他绝没有别的意思啊!
可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太对劲哪,她既然信得过他,他又在尴尬个什么劲?
戴翊芸开了门,回到沙发上呆坐。他们根本不算熟识的朋友,她就这么让他进家门吗?但她总觉得他是安全的。对,他说过他有女朋友了,还有个和谐的大家庭,他的确是很安全的朋友,至少……他正直得早早就把她当朋友了。
他不是就在楼下吗?怎么这么慢?正想着,她被脚步声引了去,就见贾诗文红着脸,伫立在门口不敢放肆入内,手里还捧着一篮水果,肯定是刚才临时跑去买的“见面礼”
呵!怎么会有这么蠢……蠢得这么可爱的人呢?他就是这么不可思议,每每看见他就不自觉地忘了之前的痛。她起身,把浑身不自在的他拉了进来,关上门。
“随便坐,别拘束。”
贾诗文随她坐上沙发,把水果篮摆在桌上。
“这给你。”
“干嘛这么客气。”她的回应有点冷。看得出来,她似乎心情很差,似乎才刚哭过,她的眼眶还是红的,甚至闷闷地掏出烟盒点了一根烟。
此举让贾诗文瞠大了眼,当她喷出一口白烟时,他那干净得仿佛不受丝毫污染的肺就不堪刺激地惹得他咳嗽连连。
“抱歉,我心情烦。”她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想笑。“真不敢相信,这世界还有二十八岁不会抽烟的男人。”
贾诗文有点窘。
“你在笑我?”
“是笑你,但不是嘲笑。”她说话很有意思。
“我不是不会抽,是不喜欢那味道。”
“你不喜欢?那我熄掉。”她把烟灰缸移了过来,贾诗文却阻止她。
“不用了,你心情烦就抽吧。”
戴翊芸觉得他这句话若有所意。
“你心情烦也会抽烟?”
他摇头。戴翊芸浅浅一笑。奇怪,看到他就想笑。
“我看你根本不会有烦的时候。”
“是人都会有烦恼。”他回道。
“哦?”她很好奇。“那你都烦恼些什么?”
“呃……”他好像又要脸红了。“我烦恼奶奶的风湿;爸妈下个月要去欧洲玩,会不会吃不惯那里的食物;还有小妹的工作压力会不会很大;不知道小琦觉得我这个做男朋友的好不好;还有经理他老婆老是怀疑他外遇,总要求我去喝酒解闷;还有客服部的美贞要请产假;志强昨天算错帐,赔了两万……”
他说了一串,没一样是他自己的事。戴翊芸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她几乎弯下了腰;笑得他俊脸通红。
“翊芸?”她这样笑,让他好难堪。
“你根本都在烦别人的事,而且,那根本不叫烦恼。”她笑出了眼泪,烟雾薰得她泪水泛滥。他看不出她是开心得笑着,还是伤心得哭了,她好像千变万化,又神秘莫测。
“那你在烦恼什么?”
戴翊云夹着香烟的手摆在桌上,她整个人几乎要埋进了膝盖,双肩不知因笑还是哭而颤抖着,连她披垂的长发都泄着长长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