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梦想已被摧毁了,就像后院被怪手所摧毁般的破灭了,我必须嫁给这个人,虽然不情愿,但我也找不出什么好办法向爷爷交代,只是,我的梦想……
清理好那些烦人的文书工作,刍荛抬起头看着映蝉无意识地转玩着那朵栀子花,他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起花,白色的花瓣已有些干瘪,他扬扬手中的花迎向映蝉空洞而迷蒙的眼神。
“请你相信我,我会努力让你幸福、快乐。”
眨眨眼,映婵硬挤出十分僵硬的笑容,但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他的保证更加地引起映蝉的心酸,她难堪地别过头去,任泪水无声无息地滚落在那丛白中带黄的花朵。
重重叹了口气,刍荛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一张刚自电脑中列印出来的纸,塞进映蝉手里,然后驾着车,以极快的速度绝尘而去。
不解地看着那张淡雅嫩绿纸上的铅字,不知是因着她泪水的折射,或是由于太激动的情绪波动,那简简单单的几行宇,全部扭曲变形如象形文或变幻形体的变形虫,漫无边际似的在她眼前展开。
草草地看见那张刍荛的意思,映蝉抿抿唇,用力赌气般的用手背擦干脸颊上的泪痕。
唔,很公平,其实他也未必是心甘情愿的,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只有各自想办法来撑过这段时间。再瞟瞟这张言简意赅的“聘书”,映蝉也只有如此阿Q的安慰自己。
将文件叠好放进日记本内,她头抵着被满天灰尘所湮没的窗户往花园望去,陷进长长的沉思之中。
皮家的映蝉要嫁人的消息,短短几小时内就传遍了小小的乡城,这全部要拜谢到医院探视皮皎苗的阿霞婶,在获得第一手消息之后的最大冲动,她就是忍不住要广播给全乡镇里的人知道,藉以更加稳固她身为本乡镇消息最灵通人士的身分。
这个消息在映婵所服务的图书馆也掀起了不小的涟漪,在同事们的追问之下,映蝉只得将休假这两天内,和刍荛套好的说辞一再重复播放,搞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快要有信以为真的倾向了。
“是啊!我们是相亲认识,彼此觉得很合适,所以就决定结婚了。”将那些被学生们乱抽放的书籍整理一遍,向来都是最烦人的工作,但今天映蝉却自告奋勇地接下这讨厌的差事,但她原想利用这方法躲避众人好奇追问的美梦却落空了,同事们纷纷追到各个偏远的地方问详情。
“听说你男朋友,应该说是老公,是那所专科学校的教授?”捧着及颚的堆堆,美纹喜孜孜地说道。
“真的啊?该不会就是那个梦中情人排行榜的榜首吧!是不是,是不是啊?”吃着牛肉干的小纯也大感兴趣。
她们的对话立即引起附近看着期刊杂志的女生注意,看她们的样子,应该就是那所专校的学生。
不太自然地笑笑,映蝉垂下头假装认真地排着那些个期刊的动作,以掩饰自己的困窘。
该死,我完全忘了问刍荛的职业了,这下子可好玩啦!我哪知道这些事啊?她重重地将那些期刊整排放进推车里,脑海里回荡的全是昨天晚上,刍荛和自己的对话。
“你现在有空吗?”天色刚暗,自医院看完祖父和伯公,映蝉打算为自己做顿异国风味的晚餐,正在撕着莴苣时,冷不防他突然出现在身后,令她吓了一大跳。
“呃,有什么事吗?”锅里的水滚了,她连忙将洋葱、胡萝卜丁、马铃薯丁及蕃茄骨碌全扔进去,盖上锅盖,拉起围裙擦着手的同时,这才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这令她有些赫然的指指沸腾着的锅子。
“嗯,我正要弄些东西吃。你……你吃饱了吗?呃,现在才刚天黑,你八成还没吃,要不要跟我起吃?我煮意大利面,很快就好了。”她怎么一碰到他就语无伦次!
“意大利面?听起来挺不错的,那么,我就接受你的邀请了。事实上,我想跟你讨论一下,有关我们的婚姻的某些细节。”他跨坐在厨房里小小的餐桌旁的小椅子,用手爬爬凌乱的刘海,露出友善的笑容。
映蝉彷佛小腹挨了重重的一拳,她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去,想避开他炯炯有神的眼眸,却因为心慌意乱,反而碰触到锅边,瞬间自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灼感,令她倒抽了一口气。
“还……还有什么细节?”咬着下唇,她眼泪都要溢出来的缩回手。
“我看看!来,赶快用清水冲一冲。”跨着大步来到她身边,刍荛二话不说拉着映蝉的手到水龙头下,任冷水流动着,他自己则低着头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那逐渐鼓胀了的水泡。
“没事的,厨房里难免会发生些小意外。”腼腆地想伸回自己的手,但刍荛却紧紧地握住,抬起头严肃地望着她。
“不行,有没有消毒药水、酒精之类的东西!这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水泡,但万一要是受到感染,那可就糟了!医药箱在哪里?”深褐的眼珠定定地盯着映蝉说着话。
“在浴室墙上,扬先生,这真的只是……”
“刍荛。你现在开始必须叫我的名字,我们不是生活在食古不化的维多利亚时代,不要太拘束了。”
看着高大的身影在房子里走动,映蝉一时间还真是有些难能接受,这屋子从来都没有爷爷以外的男人存在过,更何况是个如此魁梧的陌生人。
打开药箱拿出酒精、纱布和绷带,在关上镜门时,他瞥见了镜中那个苍白着脸的男人,他闭上眼睛任自己沉溺在往事里,但随即甩甩头,将那些不请自来的回忆全抖掉,拿着东西走了出去。
手在刍荛熟练的手法下,很快的包系完毕,映蝉无言的看着他专心的样子,那纯熟的架式,好像他经常做这种事似的,正因为她是如此专注地研究着刍荛的举动,所以当刍荛拾起头时,映蝉彷佛偷窥被逮到的小孩般,霎时红了脸。
“呃,谢谢你。酱滚了,我要放海鲜跟煮面条了。”尴尬地吐吐舌头,映蝉支支吾吾地说着,想闪过他去处理已经快将锅盖掀开了的海鲜酱。
但刍荛并没有让开路,他两手放在映蝉肩上,一言不发的直视着映蝉,直到映蝉不得不和他面对面为止。
“你怕我吗?你如果已经看完了早上我给你的契约责,应当明白其实你没有必要怕我,因为我们的婚姻将徒然只是柏拉图式,没有法律效力,甚至只是个聘雇交易,我们所做的只是愉悦两个老人,而等他们……”
“不要说下去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必须维持这种名存实亡的关系。”想到死亡的阴影,她打了个寒颤。
“不错,因为那两个老人,所以我们有了这么荒谬的牵扯,但是,换个角度来看,如果我们的合作,可以让他们在人生结束前,有个美好的期待,我们合演出戏又何妨?毕竟,我们的人生还长得很;而他们,只剩这一段。”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未必会比我更情愿这么做。我……我只是不太习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碰到这种事,而且爷爷又病了,我……”极欲解释自己的心情,但映蝉却发现自己实在很难将心里那股沉甸甸的重担放下。
“我了解你的感受,你背负了太沉重的压力了。现在,你何不放松心情,让我来为我们煮这顿意大利面,顺便谈谈我们应该沟通的细节呢?我希望我们能有着对方的……友谊。我们应当是朋友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