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车前篮子里的袋子,想起福叔的话,她索性将脚踏车停在一棵大的菩提树下,找到一个大理石做的石椅坐下,好奇地打开那个漂亮的漆器食盒。
哗,真漂亮!看着里头排列得如一幅画的焘司跟其他煮物或炸物,缇莹再也顾不得其他的事,拿起个用豆腐皮包着的寿司送起嘴里,嗯,真不赖!既然资格不合那就算了,我还是再找别的工作好啦!反正来日方长,再说人家不是说债多不愁,再试试别的机会好啦!
坐在菩提树下大快朵颐,她抬起头看着远处绚灿五彩的万丈霞光,只有很阿Q的安慰安慰自己。
住在这么大的房子不知这会是什么样的滋味。边吃着精巧可口的寿司,她如此的问着自己。回答她的,只有头顶上娑娑起舞的树叶奏呜。
第三章
坐在床前,看着那个苦着脸的物理治疗师的动作,浩云倾身向前揍近满脸不在乎的伯利。
“伯利,你不能中断你的物理治疗,这些复健运动为的是保持你的肌肉柔软度,恢复你肌肉的强壮,如果肌肉萎缩了……”
“反正我这辈子是再也没办法走路了,你们又何必多事!”不待叔叔浩云说完,伯利己经别过头去大吼。
“谁说你没法子再走路的?伯利,医生说你的脚已经没有创伤了,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做复健练习,或许有一天你就又可以重新站起来。”
“叔叔,你别骗找了,反正我已经认了,又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能不能走路又有什么关系。”拿起遥控器,打开他床尾墙上的超大萤幕电视,自顾自地打着电动,伯利根本对那位辛苦地揉控着他的腿的治疗师视若无睹。
“伯利,关于你选定那位丁小姐的事,我已经告拆她,她没有得到这份工作了。”拿走了伯利手里的遥控器,浩云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打交道。
“什么?”伯利的反应就像是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般,满脸怒容地挥着拳头,“你凭什么不让她来工作?为什么?”
“伯利,我们现在要帮你找的是位能对你的病情有帮助的看护,丁小姐她……”
“她有什么不好?”
“她……她什么都不懂,她连最基本的护理资格都没有,我已经另外为你选定了位林太太,她曾经是位公立医院的护理长,如果有她来照顾你,我比较放心。”
“是吗?她什么时候会来?”沉着脸,伯利看都不看浩云一眼。
“明天,另外我明天一大早就得赶到纽约去,我想先到那边查查帐,正因为我将有一段时间不能停留在台湾,所以我才这么急着帮你找位合适的看护。”
“我怀疑她会合你的要求吗?”眼神闪了闪,伯利露出了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很确定。”双手搭在伯利肩膀上,浩云定定地望着他这位酷似他逝去兄长的侄儿,“伯利,纪家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这些日子以来,我忙着办爷爷跟你爸爸的后事,一直找不出时间好好的跟你聊一聊。不过,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拨出时间,毕竟我们之间不应该总是这么生疏的。嗯,我还有些事要办,你早点休息吧!”
看着浩云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外之后,伯利拿起了放在床头的球,扬起了眉,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
“叔叔,如果你以为我会乖乖的等你找个老巫婆来当我的狱卒,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将球用力一扔,掷进挂在不远处的篮框内,伯利这才熄了灯。
被一声急过一声的电铃吵醒,缇莹拿起床头的闹钟一看,哎呀,不得了,快十点啦!急惊风似的在屋里团团转,草草套上牛仔裤后,她这才猛然想起,我在急些什么啊?毕业了,又还没找到工作,现在根本还是无业游民的身分,这么早起床干么啊?她打着哈欠走进浴室……
隐约传来妈妈和邮差的寒暄声。糟了,该不会是妈妈又趁我没注意到的时候,又用信用卡刷卡邮购一堆没什么用处的玩意儿吧?想到这个可能,咬着牙刷就着满嘴的牙膏泡沫,缇莹立刻冲了出去。
“咦,缇莹啊,怎么这么早起床?”看到缇莹,玉玲意外地问道。
绕着母亲左看右看,没看到会令自己血压上升的包装盒,缇莹仍不太放心地走到倍箱旁找了找,“妈,刚才邮差来过?”
“嗯,这个邮差是专门送限时专送的,不是平常送包裹的那个邮差,对了,缇莹啊,有你一封限时挂号信。”
缇莹望着母亲递过来的信,虽然自己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妈妈手里那叠信用卡的帐单上,但她抵不过心里的好奇,边走边拆着信。
丁小姐:
麻烦于明天前来报到。
纪浩云
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地址,缇莹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坐在马桶上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这只有短短一句话的信。信尾纪浩云的签名十分遒劲有力,想起前天面试时的情形,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会得到这份工作。
声声叫唤和阵阵敲门声,引起了缇莹的注意,她抬起头朝满脸忧虑的母亲露出笑容,一不小心吞下凉辣的牙膏泡沫,直到此时她才惊觉自己还咬着牙刷。
“妈,我找到工作了。”
“工作?可是你爸爸说……”
“妈,我才不要用爸爸借来的钱出国念书,我已经念到一个段落了,也该先工作几年,要读书以后多得是机会。”将信塞进自己的皮包里,想想又抽出来看一看再放回去,缇莹心里充满了喜悦的泡泡,涨得她整颗心都要飘上天了。
“嗯,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爸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找到了什么工作啊?我这辈子都没有工作过,也不晓得你找的工作好不好……”喃喃自言自话地对着镜子,小心翼翼的拔寻着灰发中的白丝,玉玲眼神迷惘。
“妈,我也还不太清楚。这样吧,我们先不要告诉爸,等我明天去看过大致情况后,回来再跟爸爸。”
“这样好吗!我从没有骗过你爸爸……”
“妈,我们只是延后让爸爸知道而已,根本跟骗不骗扯不上关系!”
“那……那好吧,可是你可别拖太久啊!”
怀着对新工作的期许,缇莹利用这个到新职报到前的空档,她骑着脚踏车杀到重庆南路,狠狠地买了一大堆的护理之类的书籍,回家便拼命的死啃个没完没了。
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她想,明天她应该足以面对新老板交付给她的任何工作了吧!临睡前,她如此想着。
面对那个笑得像尊弥勒佛的汤婆婆和道貌岸然的福伯管家,就已经令缇莹紧张得胃抽筋了。等到她看完那堆所谓的“纪家的规矩”时,她已经想打退堂鼓了。
但这些都还比不上那个有着可恶的敦厚善良面孔,却一肚子坏水的纪伯利。一听到自己所需要照顾的对象,竟然就是那个拿球砸自己的头的小浑球之际,原来亮丽的天空瞬间变色,真应了那句广告——人生是黑白的——缇莹悲惨的暗自嘀咕着。
虽然不情愿看这个笑得邪恶得如诡计得逞的小恶魔的脸色,但听着他节节加高的薪水价码,缇莹心头的天平开始如玩翘翘板般地起起伏伏。
“如何?再加三个月的年终奖金好了,福伯,我们又不是出不起这些钱!”看到缇莹仍然游移不定的样子,伯利焦急得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