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紊乱,没条没理,没有固定的时间吃饭,也没有固定的时间睡觉,但她却过得很开心,开心着日子的没条没理,不用费神。
夜里,她睡床,他睡地上,睡到自然醒,不用担心误事,不用烦恼有人拿刀上门来挑衅。
偶尔在她苏醒时,转过身看见他躺在地上那一头,温柔地看着她。
他专注的眸光总会让她生出安全及被呵护的感觉,彷佛可以确定自己身旁,永远都会有双守护着她的眼睛的。
「干嘛傻敦敦地尽瞧着人不放?」
心里虽然暖,但她的语气可是不饶人的,温柔娇嗔?这一套她可学不会。
「因为我担心……」骆云天的语气十分正经,「妳会突然不见了。」
「突然不见?」她噘着嘴坐起身,一脸没好气,「你将我骗到这人烟罕至的深山野岭,又将吼吼给支开了,你当我会法术,能变成一只小鸟,然后噗噗噗地飞走吗?」
「不……」他拉长尾音笑,「我怕妳会变成蜂儿,那种东西可比鸟儿更难找。」
她笑了,用枕头扔他,「你当我是怪物呀?还会变身?」
他虽仍是笑着,但笑容里却有着隐隐约约的紧张,「妳觉得会变身的就是……怪物吗?」那两个字,他说得有些艰难。
「要不然呢?」她理所当然地反问。
骆云天沉默了,将眸光转投向窗外,心神不知落在何处。
片刻后,他终于甩头笑了,跳起身说要带她出去玩。
是的,去玩!连续几日下来,玩已经成了他们唯一认真做过的事了。
捉鱼时在玩、烤鱼时在玩、爬树采果时在玩,吃东西时也是扔来扔去、玩来玩去的,溯溪上行爬石头是在玩,顺着溪水一路滑石而下就更是在玩了。
他们玩乐的足迹几乎踏遍了附近几座山林,日出日落,时间的流逝对他们没有意义,那对他们唯一重要的,只是感觉到彼此的存在及喜乐了。
他偶尔仍会偷袭吻她,而她也习惯了,继她的小手习惯了被他握牢之后,她的唇瓣也是,最后就轮到她的心了……
就快了吧,她偶尔会偎靠在他怀中如是想着,却又压根不想去阻止。
他们一直生活得很甜蜜,像煞了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只是骆云天偶尔会有些不安的情绪,她问过他几次,他都说是老毛病复发,只要吃点药就行了,可怪的是,每回一吃完药,他却看起来更不舒服了。
直到那一天,山中突然天色全暗,惊雷加上闪电划空,片刻后便哗啦啦地下起大雨来了。
外头雷电交加,她看见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像头困兽般,那被隐藏了十数日的焦躁再也掩饰不住,全清楚的写在脸上。
「骆云天,你怎么了?」她伸手摸他,吓了一大跳,「你的身体怎么会这么烫呢?」像火一样!
「我没有事,妳不要碰我!」
他从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但现在那眸中布满了血丝,眼神看来十分陌生的他不但对她凶,还恶狠狠地甩开她关怀的小手。
安沁楹愣了愣,心头有些受伤,但她深吸了口气忍下。
「我不和你计较,因为你在生病。你发烧了,是旧病又犯了吗?」她转身打开柜子寻找,「你的药呢?是吃完了吗?」
没听见他的回应,她转头正好看见他那冲入雨幕里的背影。
「骆云天!」
她尖叫跟着追出,用尽全力才能将他拉停,但拉是拉住了,两个人在狂风暴雨的侵袭之下,全身湿透,她无暇去想那么多,只知道拉紧他并拔高嗓子,用声音盖过雨声。
「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外头风雨这么大,快跟我进屋子去……」
「放开我!」
他没有看向她,甚至他的眼中彷佛已经没有她的存在了。
骆云天猛力想将她甩开,而因雨水的关系,想捉牢一个人并不容易,所以他成功地甩脱了她,但安沁楹性子也蛮了起来,不论被甩了几回总是咬牙爬起追上前去,最后她索性搂紧他的身体。
「放开我!」
他在她紧箍着的双臂间吼叫,嘶嚷的嗓音里满是痛苦。
「我说了,不要碰我!」
「我要碰!就要碰!骆云天,你这个样子很危险的,生病了还想往山里跑去?如果一不个小心跌进山谷里怎么办?你听话跟我回去,我煮热汤给你喝……」
「别管我!我说了别管我!」
他在她怀中陡然抬首,仰天发出了凄厉啸声,那声音不像人,竟有几分似兽,让人听了会害怕的啸声。
「骆云天,你听我说……」
「我什么都不要听!我只要妳放开我!」
「我不放!我就是不放!」
他咬牙挣扎,再也不去在意是不是会伤到她,他一恼挣,她一重摔,被踉鎗推倒在地的安沁楹发出了痛呼,他却毫不理会,转身就跑,待她忍痛爬起时,他早已经跑远了。
该死!她一边恨咒,一边继续追去。
天雨路滑,她摔得全身都是烂泥,还险些滑下山谷,但就因为这样她更不肯放弃,因为怕他会发生意外。
在她不自觉的时候,她对他安危的关注,早已超过对自己的。
他们追跑了一段山路,蓦然前方出现一座山洞,骆云天想也没想立刻冲了进去,她原也是想跟着去的,却在此时一抹人影出现,拦住她的去路。
安沁楹透过雨幕看见了那个叫做鹿儿的姑娘。
「妳在做什么?」她咬牙问道。
鹿儿的双眸在倾盆大雨中依旧平静无波,「阻止妳去打扰他。」
「为什么?他生病了妳没看见吗?他很不舒服的,他需要我的陪伴……」
「不!」鹿儿缓缓摇头,睇着安沁楹的目光微带着嘲弄。「这个时候,他是不会需要妳的。」
「我不信!妳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的是妳!」鹿儿俐落打断她的话。「除了知道他爱妳之外,妳还知道他什么?」
一句话让安沁楹哑口无言了。
鹿儿放下双臂,冷观着她,「妳回去吧,等他没事了后自然会去找妳。」
「我不要,我要陪他。」
安沁楹摇头,举步想越过鹿儿身旁,却发现双脚彷佛被钉死在地上一般,一步都无法再前进,她转头瞪人。
「妳对我做了什么?」安沁楹咬牙切齿地问,终于知道那天在将军府时,她的大刀和身体不能动,是谁做的手脚了。
「我只问妳一次……」鹿儿冷着嗓音,「妳是宁可回小屋去等,还是要被钉在这里淋雨?」
「我不走!」安沁楹硬着嗓音回答,「在没能确定他没事之前,我绝对不会走的!」
「随便妳。」
鹿儿冷瞟她一眼,举步走过她身旁,不回头地走进山洞里。
片刻后,一声紧随着一声,安沁楹听见山洞里传出惊天动地的野兽嘶号声,那声音彷佛正承受着难忍的痛苦,她无法确定那是不是骆云天了,因为那一点都不像他,不像斯文温柔体贴的他了。
雨点不断击打在她脸上、唇瓣上,甚至是眼眶里。
她的眼角有着水意冒窜,淌成了几条小河,她尝到了咸味,因为除了雨水外还混进了泪水,她想起了鹿儿的话……
除了知道他爱妳之外,妳还知道他什么?
真是好笑,是的,她究竟知道他什么呢?
她只知道在他身边利用他对她的好,来冲淡她从别人那儿受到的伤害,她了解他的部分真是太少太少,连他的痛苦来源是什么都不知道。
安沁楹在大雨中乖乖反省,并陡然惊觉到,她其实早已经爱上他了,所以才会迫切地想要和他分担他的痛苦,想要了解他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