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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关你的事!」恼羞成怒,他制止她将要出口的话语。

  「啊啊?不关我的事?也对啦,像我这样的黄毛丫头还是少自不量力。」少女呵呵一笑,背起药箱。「反正现下我也还有其它事要忙……」她自言自语著,随即道:「我要带人照方子去拿药,你记得帮人家涂药膏喔!还有啊,我姓上官,上官绿,你千万要记清楚喔!」

  她留下神秘的笑容,走出门外,吆暍外面那两师兄弟跟著她取药煎药,二师兄拿了方笺就走,谢邑只得跟过去。

  喧喧扰扰远离,一室寂静。

  管心佑坐在椅上,只是望著结福躺在床铺的身影。良久良久,他捏紧手里木盒,站起来走近她。

  睇视她熟睡的容颜,他执起她的手,太过粗糙的触感刺痛他不曾劳难的柔嫩肌肤,仅停顿一刹,翻过掌心察看。

  只见她指间长满厚茧,旧的茧硬粗,新的茧破皮,摸起来带有坑疤,几乎没有完好之处。整只手掌有些红肿,甚至连纹路也被磨掉了。

  她的手,无言地阐明她默默付出的辛苦。

  从来,他就下曾好好地看过她。

  他忆起她冬日总在早晨包著布条端热水给他,现在想来,应该是长茧破皮了,她忍住痛服侍他吧?

  管心佑浑身一颤,却没有放开她的手。

  「你知晓她为什么要学武吗?」二师兄突地出现在门口发声,手中拿著油纸包的药材,身旁却不见谢邑人影,大概是半途甩脱掉他。

  管心佑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朝他看上一眼。

  「虽然我师弟话很多,声音很大,看起来疯疯癫癫,但也不是会随便捡收徒弟的人。我师弟也明白地告诉过她,但她却连续三夜捧著银子跪在武馆门口不起,因为这份诚意,感动了我师弟,所以才收她入门。」二师兄也是後来才得知的。「她只有在深夜才能出现在武馆,而且她身骨下佳,根本一点都不适合练武,所以比寻常人得更花心力还不一定有所成果,有时甚至一整夜没得休息。不过就算如此,她做任何事都是非常专心认真,绝对不会敷衍於咱们。」

  所以连他也完全地接纳她为自己人。

  「她说她学武的原因是为了想保护重要的人不受伤害,我衷心希望那个人不会是你。因为那实在一点价值也没有!」

  不再留驻,二师兄往厨房的方向而去。

  管心佑动也不动,垂首不语。

  脑中想到的,是他曾经因为其他人的传言而指责结福夜晚出府,做著见不得光的苟且之事。

  她总是半低著脸,不论他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都表现的温婉又顺从,毫不辩解或反抗。

  然後,他只是接受著她给予的一切,并且得意洋洋地嘲笑她。

  他对她无意,并不是他的错。

  对,他根本没错。他真的是这样想,到现在仍是……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胸口闷得无法呼吸?

  握著她的手,他紧紧瞅住她高热潮红的面颊。

  有生以来第一次,管心佑感觉到内疚。

  * *

  她站在很高的楼阁上。

  木栏边有小鸟儿停住啄翅,风一吹,她的发丝跟羽翼同样飞起。踮起脚尖,她遥望著园中的某个人影。

  还是望不清他的长相啊,他究竟是何模样呢?

  每当晌午过後,他总喜欢到梅园走一趟。听巧儿姐说,他订亲的未婚妻子犹如白梅般清丽动人,所以……他真的是很喜欢梅花吧?

  一次也好,她想听听他说话的声音,想见见他的样子,想让他留在自己的脑海里,只要靠近一点也好。

  一点点就好了……

  轻轻地喘一口气,结福迷蒙地从梦境里张开眼。

  烛火在暗夜摇晃,拖曳著黑影照射到床顶,她缓慢地转过头,看见管心佑坐在桌旁,直直地注视著她。

  有那么一时以为自己尚在梦到少爷的虚幻里没有清醒,等她确定这的确是现实,忙撑臂就要坐起。

  「你躺好不要动!」管心佑怒斥她鲁莽的动作。

  她被这突喊一吓,当真乖乖地横平。「少……少爷?」喉间疼痛难耐,她清柔的语音掺杂沙哑。

  望著她唯命是从的顺受,他就是无法拥有好口气。「你病了为什么不说?是要让你师父以为我虐待你吗?」

  「……结福没有。」她气息孱弱地道,刚才的动作令她头昏。

  「除了没有以外,你还会说什么?」他等了一整夜,并不是想用这种态度,但他就是克制不了恼意。「你什么都要隐瞒我,根本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府里的事情、腿伤的事情、文姑娘的事情……谁让你自作聪明了?如果我什么都没听说,你难道想瞒我一辈子?」

  「咦……」少爷终究还是知道了啊……结福不安地双手交握,意外察觉自己掌心里似乎有著湿黏的膏状物。仔细一闻,还带点芳香,她狐疑地抬起手瞅著:「这个是……」啊,她的伤口凉凉的好舒服……只是这个份量好像……太多了?

  结成块状的青绿色药膏,不均匀地分散在手掌上。

  「那是大夫……大夫帮你抹的膏药!」管心佑一刹那有些窘迫,不过又立刻掌握到她的注意。「这些事情我总有一天要知道,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废人不良於行,外界风雨一无所知是必然的?」他极是愤慨地指责。

  「少爷……别这么说自个儿,您可以走路的。」她轻声细语道:「或许是跛了一些,但以後您一定可以走得很好的。」

  管心佑一怔,根本不是要她的鼓励。

  「那府里头的事呢?既然已经弄得如此不堪局面,你不早些告诉我,还让我在谢邑二人面前大言不惭?」

  「……那些或许只是传闻,没有确定之前,结福不想少爷操心。」她轻轻地咳了咳。「没事的。结福相信不会有事的。」

  她低低柔柔的语调安慰著,他心头猛然一抽,想起自己昏迷那段时日。她也是这样不停地安抚他……

  「那……文姑娘的事呢?」带有反抗地撇开脸,不觉提高语调脱口道:「你应该是很想尽早让我得知才对,只要我对她死了心,你不就刚好可以趁虚而入?」

  「啊……」她盯著床柱,飘怱地一笑。「或许是结福……不够敏锐吧。」

  管心佑瞪著地面,其实才说完就後悔,但生性骄傲的他却不肯低头。

  沉默在两人间拉扯来回,似是过了一生那么久,他才又开口:

  「你为什么……喜欢我?」逼紧喉咙般的问道。

  若是以前,他根本不会有这等愚蠢疑问。身家、权势,随便都猜想得出来,而如今,如谢邑所言,他瘸腿、没钱,更潦倒,如果要找好看的男人,这世上也绝不会只有他一个。

  那么,她是为了什么坚持待在他身边?

  她很安静,安静得让他以为她可能不会回答。可是他又马上回想起,结福从未草率搪塞,或者马虎他的问话。

  轻轻地,她的声音如棉絮飘来:

  「……因为……结福一直在看著您吧。」

  看他?管心佑一愣。

  「只是想著拉近一些距离也好……那种仿佛作梦的愿望,一丝一丝的累积著,没想到居然可以成真……在听到能够伺候您的时候,真的很高兴呢……」她幽幽地说著,面带微笑。

  她已经记得少爷爱吃的东西,少爷喜欢穿的颜色,少爷的声音,少爷的长相,少爷的笑和怒……她全部都深刻在心里,变成无价的宝物。

  她得到很多了。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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