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是咱们惟一的女儿,只要她快乐,朕还有什么不可以给她的。”
眼看事情已成定局,她还是忍不住问他,“就算她将来不幸,你还是认为你作的决定会是对的?”
“不会。”他笃定且自信的说:“朕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尉迟府邸
“开什么玩笑!”尉迟扬大声嚷着。
他很少像现在这样大声说话,但这一天发生的事,只能以吃惊连连来形容。
前些时候,皇上宣他进宫,要他当面说明假名一事,本以为会因此招致罪罚,想不到皇上听了他的解释之后,不但没有怪罪的意思,还详细询问全家当年被贬出京后的生活情形。
就连皇后也对他是否成家这件事,有十足的好奇心。
“微臣幼时即由父母作主,与幽州的舒家小姐订下婚约,几年前赴京求学,尔后参加制举入宫议事,才使得婚期一再拖延。”他老实不讳的回答。
长孙无垢脸上掠过一抹忧色,李世民立即使眼色要她稍安勿躁,跟着又问:“你与这位舒家小姐的感情可好?”
尉迟扬难免觉得纳闷,纵使皇上关怀旧臣之子,也不至于细腻到这种程度,但碍于自己的身份,没有理由不回答皇上的问话。
“尉迟一切听从父母的安排,对舒家小姐没有异议。”
李世民心一澄。
“那就是说,倘若朕有个更好的人选,只要你的父母同意,你也就没有意见?”
这话问得尉迟扬不知该如何回答,本以为皇上是在说笑,就随意敷衍两句,想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没想到过不了多久,皇上竟召回贬至幽州的双亲,年迈的父亲不但官复原职,还加级三等,最令尉迟扬意想不到的是,今天皇上竟下旨赐婚,将永乐公主许配给他。
他这下才明白,皇上不是在开玩笑。
消息在长安城传开,皇上赏赐黄金白银,锦绣珠玉,以及百余名下人,还命工匠限期翻新尉迟府,偌大宅邸一下子热闹起来。
尉迟扬还是在宫里得到众人的恭贺,才惊觉事态严重,出宫赶回府,老远就看见工人正在粉刷装饰门面,刺眼的朱红色令他内心燃起一股无名火,他冲过去一把夺下工人手中的油彩。
“住手!全都给我住手。”他大喊,动手打翻许多东西。
府里的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所惊愕,看着尉迟扬不敢有所动作。
尉迟敬德和夫人虞娘听见声音,忙从里头跑出来看,一看闹事的人正是自己的儿子,赶紧把他拉回屋子里。
“这是皇上的旨意,你胡闹什么?”尉迟敬德劈头就指责儿子的不是。
“开什么玩笑!”他大嚷,难以接受事实。
“你们小声点,这事要传进皇上的耳朵,还不知怎么了得。”虞娘刻意压低声音说话。
自从被贬到幽州,她的精神状况就不太好,对皇上畏如鬼神,就怕罪罚从天而降。
“我早告诉过你,伴君如伴虎,你就是不肯听话!”尉迟敬德埋怨的说,“现在可好了,高贵的永乐公主要下嫁咱们尉迟家,别说她娇生惯养有多难伺候,就是早晚问安,也要累坏我和你母亲,成天还得担心公主开不开心,一个不注意,全家老小人头就得落地。”
“别说了、别说了。”虞娘不安的打量着屋外,神经紧绷着,胆战心惊的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偷听,万一告到皇上那里去,咱们吃罪不起。”
看夫人如此病态,尉迟敬德感叹的连连摇头。
“你看看,明知道你母亲的身体不好,随时都可能犯病,你还给咱们惹这么大的麻烦。”
“别骂儿子,不是咱们儿子的错,”虞娘心急的喊。
这情景让她想起了过去,思绪一时陷入混乱中,她忙护着儿子的身体,阻止尉迟敬德的责难,脑子想的都是过去发生的事。
“他不知道她就是永乐公主,也不知道同她玩游戏做朋友,会害得全家被贬放,这不是他的错,他是无心的,你不要再骂他,不要再打他了,不要……”
“母亲,不要怕,那已经是过去的事,现在没事了。”尉迟扬紧握母亲的臂膀,将她唤回现实。
虞娘两眼涣散,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没事了,对,没事了。”她呢喃着,蓦然又想起一件事,忙嚷道:“可是,婉儿该怎么办?她一心等着你去娶她,现在你要娶公主,婉儿怎么办?”
尉迟扬觉得自己的确有负于舒婉儿,但事到如今也莫可奈何,无话可说。
倒是尉迟敬德闻言不禁哼道:“好在婉儿没有嫁过来,否则要出人命了。”
“出人命?”虞娘大吃一惊,恐惧的问:“出什么人命?是谁死了?什么人死了?难道是婉儿?婉儿……她死了……”
“娘,”尉迟扬见母亲再度发作,忙出声安抚,“婉儿没事,她很好,她没事。”
“她很好,她没事,那……那究竟是谁死了?”
父子俩无奈相视,话题就此打住。
接着,外头有人来报,舒伯文登门求见。
尉迟一家都明白,该来的总是会来,只是没想到舒伯文来得这样快。
“你还是别去,让爹替你去瞧瞧。”纵使嘴巴唠叨,尉迟敬德心里还是疼爱儿子的。
“不。”尉迟扬阻止了父亲,严肃的说:“我的问题就由我去面对。”说完便走出去。
前院里,舒伯文不安的来回踱步,一看见尉迟扬马上趋前质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永乐公主怎会看上你?你告诉过我不认识她,现在却当上驸马爷,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唉!”尉迟扬叹口长气,望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而且就算说了,你也一定不会相信,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舒伯文一脸愠色,但他没有继续发作,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解决,是以他伸手拉住尉迟扬的胳臂,边往外走边说:“我不需要你的解释,需要的人是婉儿,她一听说你被公主亲点为驸马,整个人几乎厥死过去,哭得死去活来,你再不去看她,恐怕会出人命!”
“不,我不能去。”
舒伯文一怔,停止了步伐,慢慢回过头来,难以置信的望着尉迟扬,不可思议的嚷道:“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弃婉儿不顾?”
“去了又如何?”他反问。
“你……”舒伯文被他问住了,但为了自己的亲妹妹他执意抱屈,“好歹你去安慰安慰她,告诉她,你也是迫不得已的。”
“这就够了吗?这样婉儿就不会受伤害了吗?”
“你……”他又被问住,一时语塞。
“我去只是徒增她的伤心,又何必呢?”
舒伯文胸口郁闷,不吐不快,是以一古脑的叫嚷,“你在逃避,你不想面对婉儿,我看你根本是想做驸马爷,所以嫌弃我们舒家成了你的绊脚石!”
尉迟扬默然,不为自己做任何的辩驳。
朋友十数载,舒伯文了解尉迟扬不是一个攀权附贵的人,因此觉得自己的话似乎过分了些,但想起妹妹哀求的面容,他不得不再次提出请求。
“婉儿吵着要见你一面,就看在她对你一往情深的份上,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吧。你了解婉儿的个性,只要好好跟她说,我相信她会接受的,就像当初你执意来京城求学,她也说服爹娘延后婚期,并且追随你到京城,看在这个情份上,你理当给她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