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伯瞠大眼睛,心惊的想,晚归已罪不可恕,何况还带个陌生的男人……他实在不敢再往下想。
蔺采蓁觉得能够幸运逃过一劫,是男人自身的造化,她压根没想把个陌生人带回家会引发多大的风暴。
蔺采菱倚门而立,终于听见叩门响声,迅速拉闩开门,让引领等候已久的人进门。
“谢天谢地,你们总算回来了……”看见陌生人,她楞了楞,不禁问:“他是谁?”
嘘!蔺采蓁一手拉着大妹,一手捂着她的嘴巴。
“小声点,这会儿官兵怕还没有走远,到里面再说。”她吩咐,由着连伯将门锁上,连同男人一起走到较里面才放开手。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官兵?你们遇上官兵吗?”蔺采菱忙不迭追问。
连伯抹着汗,半天说不上话,还是蔺采蓁说清楚所有发生的事,叫大妹听了咋舌不己。
“你愈来愈大胆了,带陌生男人回来,让爹发现可麻烦了。”
“这也是不得已的。”蔺采蓁说:“先让他住一晚,明天再安排他到旧园,不会叫爹发现的。”
呀!蔺采菱忽然叫了起来,忙说:“我都忘了,爹找你一整天,现在还在书房等你呢!”
蔺采蓁轻蹙眉,望向黑漆漆的屋子,不禁心生疑虑。
“家里有事发生?”她问。
“没呀!”蔺采菱摇头。知道姐姐到旧园,她守着家没敢离开半步,就是怕父亲出门。
“那是有人来家里?”她又问。
“也没呀!”蔺采菱又摇头,偏头一想忽地记起来,她叫,“没人来,倒来了一封信,爹看了信之后,就开始找你。”
“信?”她困惑着。“谁寄来的呢?”
不过,管他是谁寄来的信,只要不是她在外面的事让父亲发现就好。
蔺采蓁吩咐连伯照顾带回来的男人,让他吃饱饭后在客房里过夜,还要连伯多取条被子给他盖,实在是天气太冷,破庙的惨剧叫她心悸。
之后,她独自到书房见父亲,她轻敲响门,里面传来父亲的声音。
“是我,蓁儿。”她回道。
“等等!”蔺孙命令,安静了一下,他的声音才响起,“进来吧!”
她推开门,走进黑暗中。
“快把门关上。”蔺孙命令。
她依言而行。
蔺孙吹燃火焰点亮油灯。
宵禁之后,蔺孙就在蔺采寨的提议下将书房的门窗封紧,不但方便在夜晚看书,还可以在紧急状况发生时供应变之用。
“爹有事找我?”她主动开口。
蔺孙点头,直接进入话题。
“前些日子,爹给汴京的赵伯父写了一封信。”他说:“我告诉他这里战况吃紧,易县岌岌可危,问他是否愿意让你和士安提早完婚?”
她怔了怔,心里十分意外。
士安是赵伯父的第三个儿子,她只见过他一次,就在那次注定了他们的姻缘,反正女儿家迟早是要嫁出门的,对于父亲的安排,她当时也没有意见。
可是,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在她最不想离开易县的时候。
“时局不安,到处兵荒马乱,这样恐怕不太好。”她试着改变父亲的决定。
“就是因为如此,爹才想尽快替你做安排。”蔺孙叹道:“你娘死得早,爹身边又少不了你,才害得你二十岁了还没有嫁出门,外头早有风声流言说你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他说的十分严重,原来攸关面子问题。
“别人说别人的,蓁儿才不在乎。”
“可是爹在乎!”蔺孙接口,煞有其事的说:“如果爹把你一起带回乡下老家,免不了被乡中父老指责,怪爹在你娘死后没有好好的照顾你。”
“回乡下老家?”她全心关注着。
蔺孙点了点头。
“是的,爹打算告老还乡,虽然这里没有被辽军侵袭,但谁也不能保证明天的事,趁现在还能走就走吧!爹带着你两个妹妹和弟弟回乡,应该不是难事。”
蔺采蓁张大了眼睛。“我呢?”
“你放心,你赵伯父今天来了回信,说愿意提早进行这门婚事,只是路程太远一来一往挺麻烦的,提议不如让你直接出嫁到汴京,等赵家接到人,再风风光光办场婚礼。”
这赵家倒是挺会打如意算盘,明知边关告急却推托路程太远,分明是害怕受到波及才不肯前来迎娶。
蔺采蓁对赵家存了坏印象,更不想嫁给赵士安,想自己的一生怎能交给一个对自己安危漠不关心的男人?
何况她和赵士安交谈不过三句话,印象中的他尽是一张傻笑的脸,傻子一样的人怎么能做她的丈夫呢?
蔺孙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爹觉得这主意挺好。”他欣慰的说:“虽然爹和你的弟妹们不能看着你嫁出门,但相信赵家一定会好好待你的,这样爹也对得起你在九泉下的母亲。”
听父亲的口气,似乎十分满意赵家的决定,甚至已经认同这样的安排。
“女儿宁愿跟着爹一起回乡下。”她悻悻道。
“傻话。”
“是真话。”她接口强调,“如果我就这样嫁出门,让爹和弟妹们留下遗憾,还不如算了。反正回到乡下,等日子安定下来,那时再谈婚事也不迟。”
“胡说!”蔺孙一口回绝,断然说:“爹已经决定答应赵家,过些日子等事情安排妥当,就送你出门到汴京,你就安心待在家里等着做新嫁娘,不要再到处乱跑。”
蔺孙想起女儿一整天不在家,就数落她一顿。
一旦要出嫁,名节似乎也跟着重要起来,尽管他从不限制她,但是给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对他来说还是重要的。
蔺采蓁低着头受教,心思却愈飘愈远,想不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么给定了下来。
第二章
蔺采蓁心里挂记着昨夜收留在客房的陌生人,天一亮,她梳洗完毕就起身前往客房,经过后院看见连伯正喋喋不休的教训着人,仔细一瞧,正是那名陌生人。
“连伯,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她上前询问。眼睛望向陌生人,他似乎有些疲惫,但锐利的双目依旧犀利,正毫无忌惮的打量着她,她略略吃惊的收回目光。
他的眼神使他看起来不像普通的老百姓,起码不像她所见过的灾民。
“大小姐,你来得正好,你说说这有没有道理?”连伯看见她,就一个劲儿的投诉,“小姐好心收留了他,他却不知道安份,一早就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跑到哪里去了,急得老奴到处找人,就怕他给老爷发现了。好不容易,终于在这里逮着他,问他上哪儿却一声不吭,你说气不气人?”
连伯瞅着眼,上下打量着他,没好气的断言,“瞧他鬼鬼祟祟,肯定是干了什么坏事!依老奴看,还是把他揪去送官,免生坏事。”
“这时候送官不等于送他去死吗?”她马上摇头,富有同情心的说:“我看肯定是误会,他对这里不熟悉,或许是迷了路,并非存心故意,你就不要太苛责。至于他不回答你的问话,或许是因为……”
她顿了一下,看着他,小声对连伯说:“因为他又聋又哑,根本就不知道你说了些什么?又叫他怎么回答你呢?”她心里是这样想,却又不希望自己的话刺伤了他,是以压低了音量。
又聋又哑?连伯皱紧眉头,横看竖看怎么看都不像。
“大小姐,你的心肠实在太好了,就算他又聋又哑也应该知道感激,可是你瞧瞧他,”连伯指着他的脸,不客气的说:“他这双眼睛有多厉害,像刀似的锋利,咱们救了他反倒像是欠了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