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翔拍了她的小胳膊一下,低声斥道:“坐好,听着。‘天可老,海能翻,消除此恨难。”追情眼珠子贼溜溜的瞄上他鬓边白发,小手悄悄的伸过去,抓住,用力一拉……
“频闻遣使问平安,哎哟!”遥翔痛呼一声,拍掉她的小手,“小丫头淘气,不好好听书,怎么扯伯伯的头发?”
追情“咯咯”笑看。两只小胳膊圈紧他的脖颈,问道:“伯伯,你和云姨的头发为甚么是白的?爹爹,娘和情儿的都是黑的。”
遥翔将书册丢置一旁,抚着她黑亮柔软的头发,微笑道:“因为伯伯和云姨是一家人,你和爹爹、娘是一家人。”
“那我们家的老管家和伯伯是不是也是一家人?他的头发也是白的。”
遥翔被这个三岁孩童问得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惜颜推门进来道:“不是,老管家和白头发的厨娘是一家人。”
“娘。”追情爬下遥翔的膝盖,冲进惜颜怀里。
云霓随后进门,将药碗端到遥翔近前:“爷,该吃药了。”遥翔像喝茶水一样轻松饮尽。云霓收好托盘,拾起书册笑道:“爷,您也太心急了,小郡主才多大?您给她念这种书她怎么听得懂?”
惜颜笑道:“二哥将情儿当男孩子来教,恨不得她将来成为一位大大的忠臣。你呀,还是赶快给他生个儿子吧。”
云霓黯然浅笑,遥翔轻轻握住她的手道:“云儿照顾我已经很辛苦,不需要多个孩子受累。”
云霓感激的看看他,瑞皇爷之事后,她便自食草药,永绝后患,没想到却造成今日的遗憾。他总是以自己病体虚弱为借口,说着不要于嗣,可是见他宠爱追情的样子,她知道他喜欢孩子,要是能找到碧荷就好了。
惜颜不知内情,还当遥翔真的体恤云霓,羡慕道:“也好,这小鬼有时真磨人呢!”
遥冲在门外大声道:“谁说我的宝贝女儿磨人?”话音落,人已经进来了。
“爹爹。”追情喊着,挣脱了母亲的怀抱。遥冲一把将她抱起,亲了又亲,举到肩上让她骑看,乐得小追情又嚷又叫又笑。
惜颜无奈道:“你呀,宠坏了她。刚刚下朝就陪她疯,也不闲累。”
“不累,不累,在朝堂上累了一天,回家陪女儿疯才叫高兴。”他将追情高高举起又放下,转身将女儿放回惜颜怀里,坐到遥翔身边道:“今日在祭坛忙了一天,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明日继位大典。”
遥翔轻轻叹了口气。
遥冲道:“你看你,躺在家里还要担心。我觉得大哥继位没甚么不好,这两年你不问政事,照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黄河水没有泛滥,玄说皇朝也没有改姓尉。”
惜颜用手肘碰了他一下,遥冲吐了吐舌头。
遥翔摇头道:“你不明白,这两年风平浪静是因为父皇在位。一旦大哥继位,必定要起风波。”
“是你多虑了吧?”
遥翔微笑,唤一声:“云儿?”
云霓立刻到书架中抽出一本书册,打开取出一叠长长的纸卷,又拿出另一本书,抽出一封信函,一并交予遥冲。
遥翔道:“这里是尉司马招兵买马的所有证据,信函是他写给胡军约定明日登基大典兵变的暗号。”
遥冲看后大惊,白着脸叫:“这,这怎么可能?”
“你以为我卧病这两年真的甚么都不闻不问?么弟,你的心思终究太浅。尉司马那老狐狸处心积虑这么多年,怎肯轻言放弃?他不动声色,等的是机会,等我们兄弟自相残杀,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大哥不是傻子,他未继位之前可以与尉司马和平共处,甚至可以互相利用,但是继位之后一定会除之而后快。这道理老狐狸自然懂,你说他会坐视自己被大哥除掉还是宁可与胡人联手均分天下?”
“那现在谈怎么办?”遥冲站起来跺脚,“明日就是继位大典,我现在赶去调动城外大军也未必赶得及。”
惜颜拉住他道:“你不要急嘛,听二哥怎么说?”
遥翔道:“来得及,你照旧安排继位大典的一切,只等今晚二更时分到西城门外接应你的部属就好。”
“啊?”遥冲愣住。
云霓笑道:“靖皇爷,您忘了您有一位笔迹可以以假乱真的皇妃?”
柳惜颜意味深长的笑着。
遥冲高兴的叫道:“甚好,甚好。”随即又不满的道:“原来你们都知道,唯独瞒着我。”
遥翔道:“若早告诉你,你还能每天悠闲的到金殿上去晃?尉司马一定最光提防你,只要你露出丝毫马脚,他就会采取行动。只不过,他未必提防到我。”
遥冲搔搔头道:“说的也是。”三人都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遥冲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突然问:“二哥,你为甚么要帮大哥?”
遥翔叹道:“他毕竟是我们的大哥,我不能眼看玄说皇朝改胡换代。”他的目光落在云霓身上,温柔的笑道:“完成了这件事,我就真的了无牵挂了,该去做一些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事。”
云霓上前,握紧遥翔的手,唇边含笑,眼角却隐有湿意。她知道,他所说“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事”就是服她一起去寻天山雪莲,听说服了天山雪莲,因忧愁焦虑而致的白发就可以恢复原貌,只是个传说而已,他却认真的谋划了好久。
遥冲道:“二哥,等拿下尉司马之后,我陪你们一起去天山。”
遥翔摇头,“大局未稳,你要留下辅佐大哥,牵制遥括。”他沉吟片刻,突然郑重的道:“你现在就去整装备马,入夜我们跟你一起出城,明日若成功擒获尉司马,便在祭坛的了望台上插黄旗,倘若失败,便插白旗。”
遥冲意识到事态严重,用力点了下头。
惜颜上前,拉住遥冲的手,担忧的唤道:“皇爷。”
遥冲将她和女儿一起搂在怀里,安慰道:“放心好了,我的本领你还信不过?即便事败,也保全身而退,你跟二哥一起,在城外等我的好消息。”
“嗯。”惜颜将头紧紧靠在他肩上,哽咽道:“你若凯旋前来,我母女就跟你风光回府;你若有个三……”
遥冲捂住她的嘴,微笑摇头,她吞下后面的话,偎的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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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已过,更夫扯着嗓子高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明天就是新帝继位大典,整个京城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遥翔、云霓、柳惜颜三人带看平皇府的一队亲信,静静的等在西城门外,守城门的士兵早已换了遥冲的亲信,大家翘首以待,等待远处高耸的了望台上飘起旌旗。东方渐浙泛起鱼肚白,朝阳划破黑夜,辉映彩霞满天,忽听城头哨兵一声兴奋的呼哨,众人抬眼眺望,就见祭坛方向的至高点竖起一面硕大的黄旗,旗帆迎风飘扬,在彩霞的映衬下泛出淡淡金光,随后,离了望台最近的两侧烽火台竖起新的黄旗,一面接一面,顷刻之间整个祭坛的围墙竖满了黄旗。柳惜颜欢呼一声,搂着犹在熟睡的小追情,泪流满面。
遥翔与云霓共乘一骑,云霓转头,对遥翔笑道:“爷,靖皇爷成功了。”
遥翔且笑不语,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的天边。
云霓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爷,您若不想错过这精彩的场面,咱们就往祭坛去,帮靖皇爷庆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