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帐目有问题。”羽茵即刻澄清。
“喔。”慕郁晨看看外场,又转过来看看羽茵,她还是一副有话要说却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你有什么事吗?怎么怪怪的?”慕郁晨只手撑颐,好奇的打量身旁佯装忙碌的女子。
“没——没有啊。”羽茵勉强一笑,把手上算好的奖金递出去。
低头想了三秒钟,终于鼓起勇气似的抬眸望着慕郁晨,下定决心般开口:“郁晨,有件事,你能不能帮我?”
慕郁晨抬了抬她好看的柳叶眉,一脸询问。
“我——我很喜欢段兆阳。”声音低了下去。
“嗯,然后?”慕郁晨换上认真的表情,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们一起出去玩了很多次了,不过他一直没什么表示。我——我很想知道他心里是怎么看我的,可是又不好意思明着问他,你——他他们一向都跟你很好,你能不能帮我试探看看?”羽茵半带羞怯半含期盼的盯着郁晨的脸请求着。
“我?”慕郁晨瞪大了眼,一只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他们一向跟“我”很好?我怎么不知道?
望着羽茵困窘不安的微皱着眉,轻咬着下唇的模样,慕郁晨警觉的收起会刺激她的动作。
清了清喉咙,她慎重的开口:“段兆阳这个人,呃……是不错啦。这阵子相处下来,也觉得他满正派,满会照顾朋友的,不过,既然来到这儿工作,你对他的背景了解多少?”
见羽茵一脸茫然,慕郁晨不禁在心底低叹一声:唉!可怜、愚蠢、无知、盲目!
不忍见自己一向喜爱的小妹妹陷入混沌的爱情泥淖,慕郁晨冲动的正义感顿时充塞心头。
“好,那这样吧。别的先不谈,这阵子有机会我就多套套他,包括他的家庭、背景、喜好和个性,我们先摸清楚了再作打算,好不好?不要一下子投入太多,免得自己受伤。”慕郁晨在转瞬间已有了一整套的步骤和方法。
“好,好!”羽茵兴奋的频点头,脸上乍现光采。
慕郁晨肯帮忙无疑是最有效的强心剂,她仿佛已可预见幸福光灿的未来。感动之余,她紧握郁晨的双手猛吸鼻子,看得冲过来要交钱的助理们个个莫名其妙,而慕郁晨却只能尴尬的苦笑。
自从段兆阳和小陈安顿好,慕郁晨也把自己的吉他提供出来后,他们那间不到十坪大的小套房宛然成了大伙儿的聚会中心,几乎天天高朋满座。
大夜班的起居作息日夜颠倒,除了同事,很少有其他的朋友能配合,故而这一票下了班、回家又睡不着觉的年轻人,总是喜欢呼朋引伴的上这儿来,喝茶、聊天、玩牌,一切都免费,而且偶尔还有现场民歌演唱凑兴,过瘾极了。
慕郁晨虽不是行家,但长年自弹自唱的经验,倒也有模有样。沙沙柔柔的中音,流泻一首又一首隽永清纯的民歌,让大伙儿不禁陶然回想起自己无忧无愁、快乐单纯的学子岁月。
不只词曲本身清雅动听,使人百听不厌,配上慕郁晨手抱吉他、长发半掩的清艳绝色,更是别有一番引人入胜的柔媚风情,牢牢吸住大伙儿的目光,引人再三顾盼。
虽然年龄的差距不过在五岁之内,但心理、思想乃至表现在外的言行举止,却有着稚嫩和成熟,浮躁和沉稳等极大的对比落差。
慕郁晨没有大姐的架子,但惯常不在乎、不以为意的轻淡表情,再加上说话切重要点,行事果决有魄力的风采,隐隐使她成为小圈圈内的首脑人物,大家以她马首是瞻,渐渐的,凡事都来跟她商量,求取意见。
慕郁晨也借此更加了解到每个同事的个性、背景,以往对于从事这份工作的人员私心里的偏见也渐渐消弭于无形。
是啊,若不是环境所逼,经济的沉重压力,又有谁愿意做这样一份不见容于法令,一遇临检就得惊慌走避、掩藏隐匿的工作?
除了那些想在当兵前多些工作历练,误打误撞闯进来的社会新鲜人外,女孩子们大多有个不得不然的缘由,人人背后各是一把辛酸泪。
慕郁晨看到这些年纪轻轻的女孩儿,正当青春芳华就得背负生命的十字架,心里愈发的怜惜起来。
而这当中最教她好奇的,则是段兆阳。
“我是离家出走的。”他淡淡的说着。
“嗄?!”众人露出惊讶的口型,怀疑、好奇、兴味的眼光不约而同的投向他。
“我爸爸是个警察。我国中的时候,他就因公殉职了。我哥哥继承衣钵,现在也是个警察。”
“那,你为什么不也读警校?”阿忠问。大伙儿心里也同时浮出疑问。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当警察,不想当公务人员。”段兆阳接着说明:“我妈妈原本是个家庭主妇,自我爸去世,她一人要带两个孩子,便在市场摆个摊子做生意,生活很苦。她一心希望我也捧个铁饭碗,但我觉得,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现在这个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慕郁晨开口,口气有着淡淡的嘲讽。这种家庭出身的小孩……不识好歹!
段兆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你是怎么来这儿的?你妈妈知道吗?”羽茵急切的追问。哗!离家出走耶!多有个性。
“我读的是广告设计,我妈妈认为靠创意维生的是终究会饿死的艺术家,再加上我执意不肯准备高、普考,惹怒了她,一气之下,我一退伍她马上就跟车厂谈好,要我去学修车,当学徒。在她眼里,有个一技之长,起码她以后不用再担心我会饿死。”
“哗!”大伙儿惊叹。这个妈妈恁地强势,令人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那你就是因为不要去当学徒才逃家的吗?”小宋问道,脸上有恍然大悟的表情。
段兆阳笑了笑,带些无奈的继续说下去:
“没有,我去上班了。毕竟我妈妈一个人带大我们很辛苦,我也不想处处跟她唱反调。”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能想像他浑身脏兮兮躺在车底修车的场面。
好个孝顺的儿子,慕郁晨不以为然的想。
“那你怎么又跑了?”
段兆阳深思了会儿,像在回忆不愿触及的往事——
“惯于靠创作思考的人,很难忍受日复一日重复单调乏味的生活。我不知道别人是否如此,但我却再也不想忍受了。领到第一个月薪水的第二天,我照旧起床上班,背个天天带着的小背包,里面只装了简单的换洗衣裤,机车一骑,就直接从桃园骑到台中来了。”
“嘎?就这样?什么都没说?”
“也没留个信或字条什么的吗?”
大家七嘴八舌的询问细节。
“到台中以后我曾打了电话回去报平安,不过我妈妈一听完就挂掉了,到现在,我一直未曾再和家里联络过。”段兆阳低低的说完,脸上有抹掩不住的怅然。
“喔,好狠心哦。”有个女孩轻轻叹道。也不知道是说妈妈狠心,还是儿子狠心。
慕郁晨闻言,立刻对段兆阳有了不同的评价。
在她的生命观里,敢于追求自我的梦想才是真正的勇者,尤其敢挺身捍卫自我的坚持、努力圆梦的人,才是真正的生活家,也才是真正能得到她尊敬、欣赏的人。
从这一刻起,她开始用一种崭新的眼光看待这个有着俊逸外表的大男孩。
“你这样做没有错,有一天你妈妈一定会了解的。”老董安慰的拍拍段兆阳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