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人……是、是真的人吗?穿白衣的女人……在在在……相思林的另一端!不、不、不会吧?是不是他把什么布幔错看成了一个人……呢?!
柯老三两颗眼珠子差点瞪凸出来,一只污黑的手千斤重般地抬起,想揉眼的,却因为手抖个下停,手指直直往眼里插去——
拇指与中指分戳左右两眼!
「哎唷!」好痛!柯老三眼泪直流地捣住双眼又压又揉的!他的视线一下子模糊不已,等眼泪不流了,他再壮起胆,勉力看过去,很好,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嘛,方才他眼花了——吓!有鬼火!
不仅白衣女鬼又出现了,这次又多了鬼火!闪闪烁烁、明明灭灭的……
「喀……」他想尖叫!想狂号!想昏倒!可是此刻他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颈子一般,只能发出喀喀喀的气音,双眼大张地看着远处的鬼,完全无计可施……
真的有鬼!恬静居真的是幢鬼屋!那鬼、那鬼……在飘!跟着鬼火飘!
双腿立即瘫软如泥,裤裆下方更是一片湿臭!柯老三瘫坐在地上,栏杆的高度遮住了他的视线,老天垂怜,教他可以不必再看到鬼迹……
然后,他终于幸运地昏厥过去了!
「小姐,好象有声音……」宝心陪小姐逛完一圈,全身已经寒毛直竖了,现在又依稀听到回廊对面像是有什么声响——那可不是风声,她很肯定。教她心里怎能不怕呢?加上手上这盏灯,老点不着,就算点着了也随时会灭掉,妆点得这气氛多吓人呀。「我们回去吧,小姐。」
娄恬叹了口气,没瞧见什么,也没感受到什么不对劲的气息,心里微微的黯然,她想见的,并非传说中的鬼,而是……他,她以为这里对他有特别的意义,心情不好时,会想来这里寻求某种慰藉……
想来,她是猜错了。
「好吧,我们回去。」
宝心松了一口气,赶忙搀扶着小姐往前门的方向走去。由于灯火太暗、夜色太黑,娄恬一个不当心,衣袖便给栏杆上斜出的一根木桩勾住了。随着细微的裂帛声起,一片白纱便脱离了袖子。
「啊!」宝心伸手要抓,但那白纱早被夜风吹远去了,吹到一豆灯火照不到的暗处……
「走吧,那片纱就随它去吧。」娄恬说着。
「哦,是。」宝心乐于从命,一点也不想在这儿多待。
很快的,主仆俩从前门离开了。
宝心还很好心地给恬静居的侧门仔细上好锁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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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恬并没有猜错,祝则尧确实来到了恬静居。她唯一猜错的是时间,他是在深夜来到的。
祝则尧将座骑系在宅子后方的一棵老榕树上,脚步微浮,身上淡淡的酒味。他被二堂兄祝大飞灌了不少酒,好不容易挨到祝大飞醉倒了,才得以脱身。
祝大飞就是这样,总认为天大的烦闷鸟事,都可以经由喝酒这行为得到升华,百忧皆解。见他今日精神不大好,不由分说拖着他往酒楼跑,就这么过了一个下午与大半黑夜。
幸好祝则尧闪过了祝大飞多次的强灌,也把大部份的酒往地上偷倒去,否则他现下若没醉昏过去,恐怕也歪歪倒倒地抵达不了恬静居。
只是一点薄醺,不妨的,就跟每次见到娄恬时的感受相同,都是醺醺然的欲醉。不过哪……娄恬可人太多了,他是为她醉溺失魂也无悔的……
娄恬呀!他多想见她,又多怕见她呀!
气微沉,轻身一纵,整个人已飞过了高墙,稳稳站立在恬静居后园里边。似是不允许自己再去想那些他不该想的事,他不敢停下脚步,快速往中庭走去。目标是相思树,只有那里可以让他得回平静,可以让他抛开所有杂思——
有人!
气若游丝的低吟声从右边回廊一处传出,他眉一凝,身随意动,已然飞身过去。方落定,就见地上倒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正想仔细看看他是谁时,地上那个呻吟不休又浑身抽搐的人突然双眼暴张直直瞪住了祝则尧,然后惨嚎一声:「鬼——呀!」
「是你?柯老三。」祝则尧认出了他是城里不学无术、老往赌坊里醉生梦死的无赖,也是个偷窃惯犯。「你进来这里想做什么?!」
可怜那被吓坏的柯老三哪还认得出眼前的祝则尧是活生生的人?他一迳地趴在地上求饶:「啊……啊啊……这位女鬼——不不不,这位仙姑!请饶了有眼无珠的柯老三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祝则尧一把捞住柯老三的衣襟,将他抓起来。
「柯老三!」
「哇哇哇哇……不要杀我!不要!」
「啪!啪!」两记清响像寂夜里乍然轰出的两道火炮。
祝则尧见他已经吓得神智不清,又摇不醒他,于是重重地打了他两记耳刮子。就算无法打醒他,至少可以打晕他,别让他再这么鬼哭神号下去。
经此重击,柯老三除了得到一张肿得像猪头的脸之外,总算也清醒过来了。
「哎唷!痛死人了……呀!你你……祝则尧!」捧颊喊痛的柯老三一见到来人,真恨不得即刻又昏死过去。潜入人家产业里被抓到,跟见鬼一样的悲惨哪!
「你怎么进来的?想做什么?」祝则尧冷肃地问,身上满布的戾锐之气,是平日见不着的,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要腿软。
所以柯老三的腿当然就又软了下来,全身乏力,就这么挂在祝则尧的手掌上。若一路挂成了风干人肉,想来也不是太稀奇的事。
「还不说!」祝则尧怒喝。
「我我我……什么都来不及做!就、就见到鬼了!这里真的有鬼!一个白衣女鬼!我是从你们没关好的偏门进来的……要,要不是你们没有把门关好,我也不会进来……天啊!天啊!我见鬼了……」抖个不停的手指乱挥着相思树的方向,「就在那一边,鬼火……白衣……飘来飘去的鬼……就在那边!」
有鬼?今天?不,不可能!今天不可能有鬼!
祝则尧一把丢开柯老三,单手往栏杆上一撑,俐落越到庭院里。黑暗阻隔下了他搜寻的眼光,他边定边看,无一遗漏。突然——
他目光倏地一顿,定在相思树的一处——一缕白纱,挂在枝哑上,被夜风吹得直颤动……
一片根本不该存在的白纱!
他纵身一跃,抓了下来,还没仔细端详,就被那微渺而熟悉的香味轰得动弹不得!
这个味道……这个味道……
回廊那边,柯老三正欲偷偷跑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已经倒霉的见鬼了,若还被揍一顿又扭送宫府,那不是太悲惨了吗?快溜……
「咿——」后衣领一紧,他整个人顿时又以未来风干人肉姿态挂在某人的手臂上随风晃荡。
「你说你是从偏门进来的?」祝则尧将他转过来问。
柯老三一张苦瓜脸,乖乖应着:
「是呀,祝少爷。不然这么高的墙,谁爬得进来呀?何况大爷你也是知道的,围墙上还镶着铁勾,一搭上手就要废了啊,祝少爷。」要平日,这人人瞧不起的杂种哪担得起他这么尊称?可现不,这个原本看起来风吹就会跑的祝则尧,竟然力大如牛到拎着他像拎着一片纸般的轻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柯老三还是罩子放亮些的好。
「走。」祝则尧拎着他往偏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