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侍立的李果儿慌忙跪下。"禀……禀万岁爷,奴才该死!"一眨眼,黎初心已调过来这儿近一个月了,每天早上,纳日允苍一睁开眼睛,第一个找的人就必定是她,可要说宠爱嘛!那两人之间又分明不是这么回事,黎初心可没上过纳日允苍的床啊!
"朕有叫你去死吗?朕是问你,黎初心呢?她又去哪儿了?"纳日允苍不由得支手撑额,一副头痛万分的模样。
"禀,禀万岁爷……她、她……"李果儿正兀自吓得连话都说不全了,这时后头传来一阵规律的脚步声,李果儿一回头,来人正是黎初心。
"哎呦……姑奶奶……"不由得松了口气,李果儿慌忙道:"万岁爷,来了、来了,奴才先告退,告退……"语音方落,只见他拔脚就溜。
纳日允苍一抬头,便望见黎初心端著一盆洗脸水,正朝著他走过来,一个满意的微笑自他唇边浮起,但随后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很快收起了笑意。
"你去哪里了!"纳日允苍一边问,一边仔细盯著她瞧。
"诚如皇上所见,我去端洗脸水。"黎初心将脸盆放在红木贴花支架上,便走到纳日允苍身边,作状要扶。"请皇上起身梳洗。"
"你的语气倒是很乖顺。"
"这是我的本分。"黎初心依旧不卑不亢地。
"什么时候换的新衣裳?桃色很适合你。"她向来穿著的颜色,不是杏色就是绿色,今儿个突然换上这件浅桃红提花常服,倒让他眼睛一亮,挪不开眼了。纳日允苍一边接过黎初心拧好的帕子擦脸,一边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瞧。
"趁空按的。"
"南都织造上贡的缎子里有几疋嫩桃红色布料,你领去做几件衣裳吧!"纳日允苍道。
"谢主隆恩。"黎初心微福身子,依旧答得平淡。
然而,纳日允苍却听出她语中带刺。"你不高兴?"
"皇上何出此言?"黎初心淡道。
"怎么了,朕待你不好了?"
"皇上对待初心够好了。"吃的穿的都已超过一个下人该得到的本分,如果真要用言语形容,恐怕也只有受宠若惊四个字。
纳日允苍皱起眉头。"这个月以来,你始终不苟言笑,朕都忍了,怎么,莫非还在生气?"他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然面黎初心似是已被恫吓麻痹似的,答话依旧不痛不痒。"皇上毋须在意下人们的想法,您高兴就成了。"
一股无名火渐起,纳日允苍丢了帕子,将黎初心一把抓过!"你今天是怎么搞的?非得把朕惹火,你才快活?"
"奴婢不敢。"
"你!"纳日允苍气结地看著她。
两人僵持甚久,半晌,初心才叹了一口气,道:"皇上要打要罚,我都没有怨言,只求皇上……只求皇上让我拥有属於自己的一点尊严……"
"尊严?朕对你还不够礼遇!朕要封你为妃,是你严辞坚拒!"
"那么皇上爱我吗?"
"什么?"纳日允苍一愣。
黎初心忽然主动将自个儿的双眼对上他的,像是豁出去般,一字一句地问道:"这一个月以来,初心心里头一直有个疑问,那就是,皇上爱我吗?"
纳日允苍回过神来,直觉地嗤之以鼻。"从来没有人问过朕这种问题。"
黎初心一笑。"皇上觉得这个问题可笑吗?"
"你这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黎初心摇摇头,道:"皇上如果觉得可笑,不用回答也没关系的。"多么傻啊,她竟妄想与他交心,开诚布公的谈,她忽略了自己根本一辈子也无法与他平等相对。
想要挣开他,然纳日允苍却不放手。
"等等。"他拦住黎初心。"你不会有朕留住你,就必须要爱你的那种奇怪认知吧?"
黎初心默然。
"说话。"纳日允苍严肃地说。
半晌,她摇头。"我不会,再说,我什么都不是。"
"那很好。"纳日允苍点点头。"你要知道,皇上富有天下,万物与子民均为其所有,连你,也不例外,希望你只是难缠,不是愚痴。"
"是,我明白,皇上该更衣早朝了。"
"嗯。"纳日允苍简短地答了一句,不知怎地,面对黎初心的恭顺,他心中却无丝毫占据上风的感觉。或许人就这么容易不满足,他倒宁愿黎初心回嘴,这才有趣,如果黎初心老是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样子,他心头就宛如什么梗住似地不舒服。
眼看早朝时刻马上就要到来,纳日允苍的心思逐渐转至政事,他明白这不是跟黎初心耗下去的好时机,至少,以后有的是机会。
"朕从没问过你,朕去上朝之时,你如何打发时间?"离去前,他又问了一句。
"御花园中有花有草,初心一向自得。"
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纳日允苍挑起俊眉,却没有再说什么,只见他转身出外。
"摆驾上朝!"
一群太监随著他的命令,一声叠过一声,高昂而气势十足的大喊:"上--朝!"那声音,响彻了整个宫殿、整个云霄……
目送著她的王穿著齐整、威风凛凛地自龙泉殿离去,初心将手覆上自个儿胸前,摸出了那块琥珀。
"你是如此高高在上啊,皇上……"黎初心痛楚地凝视著那自晨光中消失的背影,不自觉地低语。
因为是皇上,所以无法固守一颗真心,她不该、也不能去要求的……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早朝。
众位大臣班列於两侧,高踞於皇座的纳日允苍则冷眼看著,一转瞬便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听说英亲王已经前来上朝了?"
语音方落,随即一个男子从人群之中缓缓地走出,只见他虽届花甲之年,头上却不见一丝白发,精壮的体魄显见习於军戎生涯,锐利的眼光恍如能直视人心,哪来一点病容?正是英亲王是也。
"老臣参见皇上。"
纳日允苍微微倾身,瞪著他的顶子瞧。"英亲王,你的病可好些了?"
英亲王抬起头,老成持重的面容一点也不畏惧天子犀利的视线。"托皇上鸿福,亲遣太医,又赐以良药,老臣的病已经好了大半。"
"喔。"纳日允苍点点头,站起身子,双手交握,步下台阶。
"那好,咱们君臣谈谈正事吧,边境有盗匪滋事的奏摺,你知道消息了?"
只见英亲王垂首躬身。"老臣近日均在家中歇息养身,对外之事,一概不曾知晓。"
好你个老狐狸。
纳日允苍心中暗暗冷嗤了一声,表面上依t日是不动声色。"现下你知道了,可有什么良方?"
"臣以为应速速派兵剿贼。"
"说的倒轻松,派谁去?"这回纳日允苍不待他回答,马上道:"朕听说梁起壮拥兵自重,叫不太动啊!"
如果连身为皇上的他都叫不动了,得英亲王出面才卖人情的话,那么纳日允苍绝对会把这笔帐记到英亲王身上。英亲王不是盏省油灯,这个中道理他自然理解。
"禀皇上,梁起壮将军虽是老臣旧部,然而也已多年未有联系了。"
"噢!这梁起壮不看朕的面子,难道连你这老长官的情面也不给吗?"
"老臣只怕物是人非了。"英亲王道。"虽然老臣待人一向推心置腹,然而,仍是有人会疑心老臣一片真心啊……"
"英亲王是在说谁?"纳日允苍听得好生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