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酒坊?!”小桂子为难的笑说:“奴才的酒量不好!”
“那我自己去。”她打算跳下马车。
小桂子忙说:“万万不可!格格既然这么好兴致,奴才陪您去就是了。”
“那就走吧!”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秦羽听见屋外沙沙的下起雨来,一阵沉重而迟缓的脚步声,正慢慢地朝他走来,他心如潮涌地掏出火铳子,紧紧将它握在手中。
“咱们终于能好好说上话了。”吕隽开口。
秦羽转过身,拿着火铳子指着吕隽的胸口,冷笑着,“我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荒谬,我阿玛被年羹尧诬陷而流放边陲。你投靠他,我们秦家认了,没想到你这次背叛的居然是年羹尧,这回,他饶不了你,而且还让我亲自取你的狗命!”
吕隽感慨万千的说:“一条狗命,能换你额娘及一家人的平安,我忍辱偷生了这些年,也就值得了。”
秦羽突然上前揪住他的衣襟,激动的说:“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小时候,是你教我读书识字骑马的,你明明知道我父亲被年羹尧诬陷,却还投到他的门下?你这不是叫我父亲到死都不能瞑目吗?”
吕隽被秦羽摇晃间,忽然从嘴里大口的呕出血来。
秦羽诧异的放开手,“你怎么了?”
“我已经服了毒,很快……就可以去陪伴你父亲……”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惨白。
闻言,秦羽昏乱地说:“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服毒?你为什么要服毒呢?!”
他苦笑着说:“因为……因为我了解你,你……下不了手……”
秦羽的额头冒出了涔涔冷汗。
吕隽紧抓着他的手,“我没有……绝没有背叛你父亲,我……投效年羹尧,只是为了……为了有一天,能替你父亲平反,为你父亲报仇……但现在,我只能做到这样……秦羽,我已经尽力了……”
看着他不断的呕着血,秦羽焦急地扶住他,“你别说话,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
“不,”闪电的光亮映在吕隽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庞上,他痛苦地说:“我服的是……百毒断肠散,华佗再世也救不了。”
秦羽的双眼滚着泪,心痛地说:“你不要放弃,我们总会想到办法的。”
“不……我的毒没得解,别让我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你额娘还在年羹尧的手里,秦家就剩你一脉香火,无论如何,你也要活下去,”吕隽的眼睛和耳朵开始渗出了血丝,在滂沱的雨声中,他喘着气,悲痛的呐喊着,“如果你肯原谅我这个师傅……拿起你的火铳子……动手,快动手,别让我继续痛苦下去。”
此刻破庙外搜寻的官兵脚步越来越近,秦羽知道自己已不能再迟疑,多一分犹豫,只有让家人陷入危机,也只会让吕隽受更多的痛苦,他紧闭双眼,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吕隽便倒于血泊之中。
而听到巨响的官兵纷纷朝此而来。
秦羽强忍心中的悲痛,向破庙外的一片乱林逃去。
不料一个女子冒雨追了过来,“别走!”
认出是采欢的声音,他脚不停,头不回,以轻功纵身向林子的更深处奔去。
采欢紧追不舍,这个男人,她非亲自拦下他不可。
穿过一路的荒烟蔓草,大雨倾盆,非但令采欢追不到人,还陷入猎人设计来捕捉野兽的绳索圈里,“咻”地一声,她两只脚便被倒挂在树上,她花容失色的尖叫着,这下子不但他听见了,连领着大队人马搜寻的弘历、李卫也听见了。
秦羽返身折回,焦虑的喊着,“采欢、采欢!”
采欢听见他的声音,忙叫道:“我在这里,快来救我!”
顺着声音,他很快找到她的位置。
然而弘历和李卫也在远处看见了两个模糊的人影。
李卫立功心切,不等弘历开口,便斥喝火锍手,“动手啊,发什么愣!”
火铳手不敢耽搁,立刻开火。
正当秦羽将采欢从树上截下来,蓦然感觉到一股异样的风势,转念间,急忙回身将她扔向一堆枯叶,然而子弹却从他侧身穿过,使他重重的摔在地上。
采欢看见这一幕,没命似的要往秦羽身边爬去。
他按住伤口,他惨白着脸说:“别过来……”奋力撑起身子,他摇摇晃晃的逃进黑暗的树林里。
弘历见李卫如此轻举妄动,怒不可抑的责问:“你到底看清楚那两个人是谁了没有?你这叫什么?叫情愿错杀不可放过?”
李卫低头嗫嚅,“臣认为……那两个应该是杀害吕隽的杀手……”
“四哥——”采欢的声音从树林里夹杂着雨声传出来。
李卫吓白了脸。
弘历哼的一声,急奔过去。
“四哥,我在这里。”
他发现采欢跌坐在地上,忙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着你们来抓人啊!谁知道竟跑在你们前头了。”采欢让他一把拉起。
弘历点燃火摺子,注意到树干上留有被雨水冲刷过的血迹,“火铳子果然打中那个人了,他是不是假冒张劭祺那个男人?”
采欢摇摇头,低声说:“太黑了,认不出来。”
“他受了伤,跑不远的。”
弘历正打算追去,采欢也急着说:“我也去。”随即“唉唷”的叫了一声,并狼狈地跌在地上。
“怎么了?”弘历只好放弃追逐。
“我的脚扭伤了,好痛啊!”她索性装腔作势的坐在地上大呼小叫。
弘历不得已,只好蹲下来察看她的伤势,“幸亏骨头没断,让太医给你敷两天药应该就没事了。”
这时李卫和侍卫长来到。
“格格没事吧?”李卫忐忑不安地问。
采欢借机发挥,横眉竖目的说:“幸亏本格格命大,不然身上早多了两个大窟窿!”
“臣该死!”李卫说。
“该死就去死啊!”她想起刚才那惊险的一幕,至今仍不禁打起寒颤。
“臣实在是急于缉凶,以致差点误伤了格格,请格格息怒。”李卫心里可丝毫没有愧疚的感觉,要不是这丫头搅局,说不定那个杀手现在已经被他逮到了。
弘历不想在此浪费时间,当机立断地要侍卫长派人送采欢回府,同时让李卫继续搜查。
当弘历回到宫中时,发现小桂子醉得七荤八素的,便当场责问他为什么没送采欢回去。
小桂子知道自己误了事,唯唯诺诺地解释说:“奴才也想顺顺利利地把格格送回去,哪知格格说要上胭脂酒坊,奴才想,今天大家忙着布署抓人,晚上吃不了两口东西,肚子也真有点儿饿,格格要去胭脂酒坊,奴才就伺候着,没想到和格格喝了两碗酒酿下肚,那酒酿还真不是盖的,奴才就头晕眼花、手脚发软,正巧,屋外又打雷闪电,大雨倾盆,格格说等雨停了再走,哪知等着等着,就等成这样了……”
弘历听出这是采欢有心甩掉小桂子,因此无奈地说!“幸亏格格用两碗酒酿就把你摆平了,万一她让你喝一碗蒙汗药下肚,我看你在店里让人剁成了肉酱还不知道事态严重呢!”他叹了口气,“算了,你下去吧!”
秦羽步履蹒跚地逃到一间废墟,他无力地倒在废墟的门口,手上的火铳子重重的掉在石板地上,他满脑子都是吕隽临死前对他说的话。
活下去,活下去,无论如何,他也要让自己活下去。
冰冷的雨水滋润了他惨白而干裂的双唇,在搜索的官兵再度来到前,他使尽力气,挣扎的爬起来,跟舱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