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帮你?我算什么东西,只不过是最糟糕的培养人,最劣等的废物,哪有什么能力帮你?”她喃喃说道,声音里满是自嘲。
卓绝又是一呆。让女人笑、让女人开心是他的拿手戏,让女人伤心、让女人自卑可不是他的专长,怎么今天这个女人没有一样按照他的戏码走?她总是唱反调,不按他的牌理出牌!
“我告诉你吧!我是二一○五年智商最低、姿色最差的一种人,是中央培养出来准备淘汰的最劣等产品。我的头脑不够棒,我的姿色不够好,我的身手不够快,我记不全几千条的基本资料,我是个不中用的人,所以我活该被人抓去揍了一顿,这样说你够明白了吧!你找上我是个大错误,你应该去找一个更聪明更出色的人帮你才对。”连她也不清楚原因,可是两弯泪水就这么滑了下来,发泄她满腔的委屈与悲伤。
卓绝更加不知所措,平日对付女人最惯用的“一哄二抱三亲亲”的伎俩竟然全施展不出来,因为她晶亮的泪珠看来都是真心的,不像昔日那些女人全都有作假的成分在其中,只是故意装出嗔痴怨怒的模样引他注意。
唉!想不到在她冷漠的外表之下是一颗脆弱而伤痕累累的心。
“你的头脑好不好我不知道,不过你的姿色并不差啊!至少是很清秀有灵气的那一种。至于记不得几千条资料,拜托,我连几百条都记不起来,这一点你就比我强多了!”他耸一耸肩,说出心里的真正想法。
没错!他这个人最不喜欢死背知识,遑论背一些生硬的资料,因为他就是天生的浪漫自由到无可救药!这女子能记下上千条的资料就够让他佩服了。
她仰起脸来望着他。这个男人为何安慰她?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问候她,从来没有人注意她,从来没有人关心她。难道二○○○年的人都如此有温情吗?
半晌,她深深吸气,“我告诉你,我没有男朋友。‘男朋友’是个多伟大或多下流的东西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男朋友’是你们二○○○年才有的旧习俗,现在的人类不需要被恋爱、结婚这些琐碎的小事缠身,也不必有任何情感交流,我们每个人之间的关系都淡薄如纸,谁也不在乎谁的生死,除非是特别重要的人。”她收干泪水,神色苍白地伸手比道:“我这里没有椅子,请你将就着坐在床沿吧!”
如此局促的小空间,本来就快挤不下自己,现在又多了一个“客人”,她连一点“款待”他的空间与心情都没有。
卓绝一听到她如同“特赦令”般的允许,立即走到她的床沿大咧咧地歪躺下来。天啊,这床板好硬,睡了不腰酸背痛、四肢僵硬才怪!看来这时代的人除了没有美感之外,恐怕还有自虐倾向哩!
她望了他几秒,默默转身想进盥洗室。
“喂!526G7你真的没有名字吗?”卓绝扬声唤她。
“有必要吗?”她犹有泪痕的脸上闪过疑惑。有编号辨识就够了,何必有名字?名字又不能改变她的命运。
“有必要!”他左臂撑着头,侧身看她,“我看你很不快乐,好像有许多的忧愁烦恼……干脆我帮你取个名字好了,省得我老是叫你‘喂’或‘526G7’!”这种称呼太冷淡了,他不喜欢这种“无情感”的人际交流。
她不语,一双清亮的瞳眸望着他。
“我叫你‘忘忧’吧!好让你忘了忧愁。”卓绝微微一笑。
“忘忧?”她的眉轻蹙起来,“随便你吧!反正名字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意义,我迟早会死得很凄惨!”
卓绝闻言差点从床上掉下来,“没意义?我可是绞尽脑汁才替你想出来的耶!”他正色道:“何况,虽然人一定会死,可是未必全死得凄惨,你的人生观实在很黑暗哪!为什么不试着快乐一点?”
“快乐?什么是快乐?它能让人没有麻烦,能让人变聪明或变好看吗?”她撇撇嘴。
快乐是不曾在她生命里出现的东西,尤其当她的生命从本来该被销毁转成苟且偷生之后,一个个艰钜的任务接连降临,她更明白快乐只不过是辞典里的一个待查生词。
“你惹上什么麻烦了?”卓绝眯起眼。他已经抓住问题核心了,原来她是惹上了麻烦才会想死。
“我没有惹上麻烦,我只是活得很烦!”她咬咬下唇。
“你好像很自卑?”卓绝望着她微微红润起来的唇,心想这女孩果然是气色好一点比较好看嘛!
“我有什么条件自责自傲呢?我不是最优秀的人类品种,我进不去‘天罗组织’,也到不了‘地网组织’,甚至无法进入‘城邦组织’办公,更不是一个最普通的‘普通人’。我只是一个‘学习员’,一辈子在学习,一直要到我的整体能力符合标准,我才能成为一个普通的‘普通人’。你懂了吗?我不知道我的自卑哪里错了。”恼火与讥讽从嘴角溜出,她扬起一个勉强的笑,真不知自己干嘛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她嘲笑自己。
算了,反正都快死了,死前多说一些话并不会犯法,也不会进地狱,干脆把心中的苦水都吐给这个缠上她的无赖男人也好。
“我懂!”他坐起身,神情严肃地望着她。
他想起天罗一号曾经说过的话,这个年代的人全是以智商与外形遗传分配身份与工作,毫无自由选择的可能,如此才能善用每个人的能力,不造成教育及培养上的浪费。
而这个他取名为“忘忧”的女子显然被归类为最差的一等人。难怪她这么没自信,如此自我否定!
“一个人的生命价值与自信并不是完全来自智商与外表。”他认真地说,“你的外表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差,在二○○○年里,你虽然称不上是一个大美女,也绝对是好看的,我们那里还有更多不如你的女子呢,有些是‘爱国者’,有的是‘智仁勇’,还有‘庄敬自强’的哩!”
虽然如此说是灭了自己那个时代女性“面子上”的威风,不过他并不屈辱她们,在他的眼中,每个女人都有她可爱又可恨的地方,这与外表无关。
她不信他的说法,斜着眼瞄他。那个年代真的有比她更丑的女子?
“何况我不认为你笨,听你说话有条理又清晰,你的智商并不低啊!”他又加上一句。
她不语,不知如何辩驳。
“忘忧,我告诉你,一个人的自信是自己给的,不是老天爷给的;一个人快乐与否也是自己给的,绝不是别人给的。”望着她略带惊茫的眸子,他的心微微一动。
她就像一只从小被囚养在笼里的小猫,一旦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内心的惊惶与恐惧就化成了蜷缩与攻击。
不对!卓绝的心一凛。猫应该是很自信悠然的,即使冷漠也会有自信;她应该是这样的人。
她思索着他的话。他是对的,她懂;可是他不懂她身边有多少的无奈与压力,他不懂她再失败一次就会生不如死。
因为皇子的恶势力是无所不至,无所不用其极的。
“你是二○○○年的人,你有名字吧?”她平静地问道。“你是第一个对我说如此多话的人,我总该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卓绝。”
“卓绝?”
“就是在人群中相当出色突出的意思。”他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