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空寂的花园里,盈盈仰头呼吸着纯净的空气,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感受到那种面对大海时心旷神怡的感觉。
她沿着整洁的碎石甬道慢慢地走着,想着婚后这二个月的生活,觉得结婚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
彭翊对她很好,每个夜晚他都用充满激情的方式给予她欢爱,从他的每一个眼神、亲吻和碰触中,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深情,而自己的心也在不自觉中沉沦在他的柔情蜜意里。
虽然没了电视音响,没了所有现代生活的享受,可是她却有了一个疼她宠她的夫君,令她享受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现在,只要想起他的笑容,她的心就忍不住狂跳、肌肤发热,可是她依然清醒地记得她不属于这里,她很快会离开,因此她绝对不能怀孕。
孩子?这是她心底最深的恐惧,她绝对不能让她的孩子经历像自己小时候那样的孤独寂寞。如今就尽情享受彭翊给予她的那些,她从未得到过的关爱与甜蜜吧!这些将是她终身最美好的回忆。
从花园出来,她看到有乘轿子停放在院子里,四个轿夫安静地站在日头下,而两个都统府的士兵站在花厅门前,那里是彭翊处理公务的地方。
「来人是谁啊?」盈盈好奇地往花厅后面跑去,她知道那里有道小门。
才走到后门口,一阵很大声的谈话从花厅里传来,她不由诧异地停住了脚步。从来到这里后,她还从没听见过谁敢对彭翊如此大声地说话。
她偷偷往虚掩的门缝里一看,原来是那个总是苦着一张脸的胖府尹张尚贤。
只听张尚贤忿忿不平地说:「彭大人,本府早在给皇上的奏疏中,陈述过现今辽河以东只有奉天、辽阳、海城等处人口聚集。河东与河西的广阔地区皆为荒城废堡,败瓦颓垣,沃野千里,有土无人,如果不让这些八旗贵族买奴开垦,我等到哪里去找愿意来这苦寒之地开田种植之人呢?明年的税收又该向何人去征?」
「张大人所言不虚,但民户的征召仍在进行,估计不日将有新征的关内汉民到达。」彭翊不愠不火地说。
「哼,估计?」张尚贤一听,不由更加恼怒,长袖一摔,道:「那本府只好再向皇上送上奏疏了。」
说完即扬长而去,连起码的客套礼貌都没了。
见此情景,门后的盈盈不由吐舌:哇,还以为古人官场上的表现大多虚假客套呢,没想到还是有会吹胡子瞪眼睛的官吏嘛!
回头看看屋里独自低头沉思的彭翊,盈盈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想吓他一吓。
可是她还没靠近他身边,他已经头都不回地说:「找我有事吗?」
盈盈一愣:这家伙脑后有眼睛啊?恐怕是唬人的吧?
于是她屏息凝神,静悄悄地站住,看他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在这里。
不料他依然没回头,一只大手却往她腰上一捞,她机灵地往后跳,却还是被他的长臂勾住,随即倒在他怀中。
「你这家伙真是坏,你脑后又没长眼睛,怎么知道是我在你身后?如果是别人呢?你也这么抓来抱着吗?」盈盈坐在他腿上不满地嘟囔。
彭翊笑了,搂紧她说:「当然,不管是谁,像妳这样偷偷靠近我,我都会出手的,不同的是只有妳会躺在这里。」
「那如果是其他人呢?」盈盈在他腿上坐正身子好奇地问,
「自然是躺在地上了。」彭翊将她冰冷的双手握在掌中。「这么冷的天气,妳又到花园去了?」
「嗯。待在屋子里没事做,好烦。」在他温暖的大手里,盈盈觉得好舒服,紧扣着他的手指问:「你与张府尹不和吗?」
「那倒不是。」彭翊从不跟女人讲公事,但对盈盈却是个例外,他喜欢跟她说话,听她发表意见,她的聪明伶俐和不俗的言谈总能吸引他。
他把玩着她的手指说:「张大人是前辈,而且忠心为国,我怎会与他不和?」
「府尹是地方文职官,你不能好好跟他沟通吗?」盈盈关切地问。
「没什么可沟通的,奉天是朝廷军事管辖区,一切稽察往来商旅、抽取税收的事情都得经由都统府督察,我们得按律法办事,他不满也没办法。」说到张府尹,彭翊变得忧心忡忡。
「大清开国以来,战事不断,大量战俘都送到这里;治内政,同样有不少从宽免死的罪犯及家属,也大都被流放到关外为奴。近年来八旗中有不少贵族想购买这些人开垦荒地,府尹张大人也有此意。」
「可是你不同意。」看着他浓眉深锁,盈盈想听他讲下去。
见她真的很关心自己的事,彭翊很高兴。「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同意,只是按朝廷犯人的管治律法是不可以买卖人犯的。所以我若签发给部印文,就有违法理……不过,这些都是乏味的政务,妳别操那么多心了,还是早点给我生儿子吧。」
「你别想转移话题。」盈盈笑着站起身,在屋子里踱着方步,说:「我能不能给你出个主意?」
看着她慧黠机灵的样子,彭翊的心情似乎不再那么沉重。「说来听听。」
「刚才听张大人说--哦,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喔。目前辽东除了奉天、辽阳、海城算是人口多的城市外,其他地方都有土无人,这可是真的?」
「那当然是真的。那日我带妳从青泥洼回来时,妳不是也看到了?」彭翊再次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就眼前来看,奉天府尹治下民户共计五千五百五十七丁,耕地六十万九百三十三亩。从关内招的垦荒农民,尚不及关内一县之数,实在是缺少劳力……」
「那你何不向皇帝报告,请求当局修改法律。这不是你职权范围内的事吗?」
盈盈习惯性地用起了现代人表述意见的方式,并随手端起茶几上彭翊的茶盅毫不淑女地大饮一口。
彭翊用手抹去她嘴角沾上的茶渍说:「为人臣者不就是要为皇上分忧吗?如果臣子们在无法按王法成事时,都请求更改法令的话,那不是有脱咎之嫌吗?」
「唉,你可真是个实心眼。」盈盈放下手中的茶盅。「你给皇帝的报告并不是只说此法不当,而是以提建议为主。你可以建议朝廷实行招民垦殖的政策,就像我们那个时代的招商引资一样,让有权有钱的贵族圈地占产,准许他们买卖流放到此的犯人。这样,朝廷既可收到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财,又能省下今后结营管理犯人的人力和经费,同时还可以让这些犯人安分地过日子。」
彭翊听了她说的话,仔细想想,眼睛一亮。「听起来不错,贵族们买奴的钱财可以上缴国库,还可按新增丁口纳税,既解了关外税收难题,也免了朝廷每年拨款建造犯人营的负担,两相增减,何乐而不为呢?」
心头盘算着,他眉头渐渐舒展,俯身在盈盈嘴上用力亲了一下。「谢谢妳这张能言善道的小嘴,朝廷日前颁文鼓励外地汉民来辽东垦荒,我一心只想着到关内招募,倒是忽略了利用当地已有人力……我现在就来拟此奏折。来人--」
他站起身将盈盈放在椅子上,抚摸着她红润的面颊说:「妳就乖乖坐在这里等着,等我写完了,我带妳出去走走。」
「真的吗?」听说能出去看看,盈盈很高兴。「那带我去城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