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喧宾夺主、鸠占鹊巢的大麻烦不在家,他心情好得想唱歌。
由于负责清洁工作的黄太太知道他不在家,索性请了十天假出国去玩,所以早餐他得自行解决。
哼着歌,姜慎言亲自煮了咖啡、烤了几片香酥的吐司并下厨煎了火腿、培根和法式炒蛋,然后大快朵颐一番。
除了负责清洁的黄太太不会出现外,现下的景况就和以前一样宁静美好,彷佛所有令他不愉快的人和事都未曾出现过,包括昨晚他对某个女人所产生的心动与怜爱,也仅是南柯一梦,醒来后不复存在。
饱餐一顿之后,姜慎言换上西装、提着公事包,神清气爽的准备前往机场,搭乘十点的班机飞往西雅图出差,他这次起码要去半个月。
这个其他人视为苦差事的任务,姜慎言倒是非常非常乐意接下,能远走高飞、暂时脱离这令他烦躁的生活模式,对他而言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大门一开,一道黑影蓦地从眼前冒出来。姜慎言吃了一惊,他蹙起眉,定睛瞧个仔细--
「早安。」
一张苍白的笑颜伴随着沙哑如破锣嗓子的轻快语调,剎那间将姜慎言愉快的情绪打入十八层地狱。
「终于……」君霏松了口气,扩大的笑弧却显得虚弱起来。
男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希望这一切只是幻影。然而再睁眼,不速之客依旧矗立在面前。
缄默片刻,他决定装作视若无睹的越过她。
「等一下……」一旋身,君霏的视线变成白茫茫一片,晕眩得快站不住脚。
半夜她驱车来到这栋位于天母的高级大楼,按了一次门铃后仍没人应门,她想他大概睡了,不想吵醒他,便决定坐在门口守株待兔。
但是一闭上眼,令她心悸不已的景象就会充斥脑海,紧紧扼住她的心,然后又在同一个场景失去画面,每次都让君霏自惊骇失措中回到现实。
姜慎言对君霏如小猫叫的微弱声音置若罔闻,一心只想摆脱她的纠缠。
「姜先生,请你等……等一下……」君霏扶着墙面吃力的往前行,但每走一步都是艰辛不已。
「黑儿,麻烦你……」她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猫咪的头吩咐道。「帮我阻止他……」每讲一个字,她的喉咙都像火在烧似的干涸刺痛。
黑猫听懂了她的话,立即跃开灵活的四肢奔向前,在男人进入电梯前早一步飞扑而至,挡住了他的去路。
姜慎言霎时血液凝固、全身僵硬,好似化为一座雕像,不敢稍加妄动。
「喵唔--」黑儿仰高颈子,朝他发出低沉的遏止叫声。
姜慎言打算避开这个令自己极度反感的障碍物,却没想到黑儿迅捷地随着他的步伐移动,完全不让他称心如意。
「让开!」他忍不住咆哮。距离班机起飞已剩不到两个钟头的时间,若再不出发恐怕他会赶不上飞机。
「喵唔--」黑儿那进射着锐利精光的双瞳威吓性十足的「瞪」住他。
姜慎言呼吸一窒,但仍不甘示弱的挺起胸膛与之对峙。
「姜先生,你……你不能、不能……咳、咳、咳……」君霏摇摇晃晃的追上,毫不妥协的试图打消他出门的念头。「你绝对不能上飞机。」
「妳知道我要出国?」他痛恨的语气像在诘问犯人,好似他个人隐私被侵犯。
黑眸闪过一丝诧异,姜慎言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的行程?这件事除了公司秘书Emi外,并没有其他人知晓。而且他并不认为Emi会随便「出卖」他。
那么,她的讯息从何而来?她似乎很能清楚掌握他的动向,而自己却连她最基本的背景都一无所获,认真询问的结果换来的竟是不切实际的荒唐答复。
对于君霏的刻意隐瞒,姜慎言仍然十分介意,且无法释怀。
就在自己理清对她的容忍与退让背后的意义,并愿意正视自己的感情时,她的可笑谎言却让他好不容易敞开的心门又狠狠关上、落了锁,将一切都隔绝在心房之外,不再轻易将真心示人。
他永远都处于后知后觉的那一方,这教他相当不服气。
君霏颔首。「我能预测得到。」她像个用功的学生,努力的吸收各种资讯,让她学到不少现代生活的用语和各项事物的用途,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和以前相差甚多的生活,不再是那个会把手伸进马桶里洗手的小傻瓜。
君霏无比认真的实话,却触碰了姜慎言的禁忌,彻底引爆他的脾气。
他以蓄着熊熊烈焰的利眸盯着她,脸色灰败的咬牙切齿。「这次妳又想诅咒我什么?」顿了下,他冷嗤道:「诅咒我坠机?」他实在很想大笑,笑这女人的无稽之谈,可是他坚若盘石的意念竟有些动摇。
她一出现,就是自己灾难的开端,无论如何,他就是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对待她,她的一言一行总是严重影响他的思绪和心情,尤其是看到她一副风吹就倒还硬要逞强的模样,姜慎言更加火冒三丈。
「不是的……那不是诅咒。」君霏皱紧眉头,急急否认。
她又不是女巫,哪有那种能力?「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缓缓趋近他,拉住男子的衣襬,不让他走的意图相当明显。「你搭的飞机,会、会出事……」
「跟妳扯上关系,才真是最要命的灾难!」他搭的飞机会出事?还说不是在诅咒他?!「我不可能相信妳的鬼话连篇。」姜慎言无情地拨开她的手,接着以大无畏的姿态……绕猫而行。
时间迫在眉睫,绝不容许他再拖延,姜慎言思忖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机场,不然恐怕只有「送机」的份。
「姜先生、姜先生……请你相信我最后一次。」君霏扯开嗓子,提高的音调流露着紧张与不安。
原本该是合理的生疏称呼,他却该死的觉得碍耳。姜慎言倏地转身睨着她,狠狠发泄他满腔的不满。「一个连事实真相都不愿透露半句的陌生人,我凭什么要相信?」他的眼神很冷,冷得胜过北极寒冰,介怀的话在盛怒之下不禁脱口而出。
君霏很想将他的一字一语都收纳在心底,不论好坏都愿仔细品尝,但此刻她没有心思解读他字里行间的激动,以及那愤怒的弦外之音。
「请你相信我……」她再度强调,话说得太急太快,又开始狂咳不已。
姜慎言别开眼,压抑住胸口流窜的翻腾情绪,说服自己不去关心、毋需在意,尽管一走了之。
「最后一次……」君霏口气卑微的请求,不断呢喃重复。「最后一次……」她惨白的脸色沁着冷汗,纤瘦的身躯抖瑟得犹如风中落叶。
似警告又似道别,君霏的话非但没让他感到高兴,反而觉得刺耳至极,惹得他心烦气躁。
「喵唔--」黑儿张牙舞爪地冲到他脚边,尖锐的利爪恶意勾住他脚踝,陷入他的皮肉内。
姜慎言暗抽一口凉气,纵使是他最厌恶的动物,他还是不忍将牠一脚踹开。
「最后……一次……」
砰--
君霏终究还是敌不过病痛的折磨,她突然应声倒地,昏迷不醒。
如针似锥般的刺痛瞬间划过他的心脏,恼怒、不舍和自责像蛇一般勒住心头,姜慎言无法漠视心中澎湃汹涌的异样情愫。
他觑了腕表一眼,理智与情感展开一场激烈拔河,考虑了几秒,他挪动僵硬的步伐朝昏厥的人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