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胧月夜一挑眉,「那对不住了,你就只能单娶雪燕公王了!朕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原打算到这儿跟朕覆命之后,就跟她远走高飞,对吗?啧啧啧,不是朕笑话,你们能飞多远、飞多久?日子一长,她烦了或你烦了,怎么办?那时候,就没有后悔药可吃了。
「流亡不是好过的日子,若溪,你还年轻,没经历过,不懂得。当年朕到中原求学,还不是流亡呢,就已经感受到背井离乡的痛苦。试想想,你们今后以何为生?舍得让你们的孩子也居无定所?别天真了!」
这一长串话,算是威胁吧?威胁他如果逃走,纵使海角天涯,身为煜皇的胧月夜也不会让他好过。
是呵,在长长的下半辈子,就算他能吃苦,但能忍心让紫芍受罪吗?还有他们的孩子……曾经幻想他们的孩子已经在那腹中了,幻想那微动的甜蜜,现在一切成了镜花水月,海市蜃楼。
「若溪,」胧月夜忽然起身向前,拍了拍他的肩,「算朕求你,为了咱们的大煜,就答应这门亲事,好吗?你小时候可发过誓,说将来一定要听我的话的——就是你染上天花的那次,记得吗?」
他的口气于温和中带著一丝哀惋,令人听了心里酸痛。明若溪被那只拍在他肩上的手震住,久久无言。
童年的记忆瞬间闪现,没错,他的确说过那样的话。
那时候他染上天花,所有的太医都认为没救了,只有胧月夜坚持守在他身边,用一种不知名的草药不停喂他,注定消失的生命这才得以挽救。
他发誓要报答二哥的,不仅是因为他救了他,更是因为在最冰冷无助的时候,只有他给予他关爱,仿佛雪中的炭。
「好,朕不逼你,回府去好好想想,」胧月夜宽容地笑,笑中却带著一丝冷凝,「不过,雪燕公主提出明儿要你陪她逛街,到时候你可别让朕找不著人。」
话虽含蓄,但意思明确——他是告诉他,休想逃走。
什么时候南阁王府也成了软禁的囚笼?他这条皇帝的走狗,亦成了软禁的对象?那些朝中嫉妒他的大臣们该笑破肚皮了吧?
要禁便禁,要笑便笑吧,他不在乎。但他却想到了另一件事,另一个人,心一下子提到喉间。
「溪,下个月是我的生辰,」他仿佛看见一抹绛紫色的身影依在窗边,仰望穿过银河的流星,幽幽道,「还从来没有人陪我过过生辰呢。」
「下个月我一定可以回来,到时候,我陪你。」他听见自己回答。
那是分别的那夜,他对紫芍的承诺。
也许,默默的分别反而倒好,虽然她异常坚强,但他也不忍心打击她,目睹她隐忍的悲痛表情,徒增他的伤感。
那一夜,真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晚吗?
这个念头,随便想想也不觉得怎样,但猛然回头正视,便鲜血淋淋地割裂他的心,惨痛不已。但此刻,他已没有机会告诉她,不回去,并非自己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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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纱于镜前飞旋一圈,顿时,似有凉爽的风穿过夏天的屋。
「这条最好!」樱桃称赞,「就穿它吧!待会儿若溪回来一定看得目瞪口呆!唔……他是今天回来,没错吧?」
「如果没回,就永远不会回了……」暮紫芍黯然低语,继而抬头一笑,「嫂嫂,这件真的好吗?会不会颜色太艳?」
「才怪呢!你穿绛紫最美了,愈发称得皮肤雪白——你呀,跟若溪是天生的一对,他爱穿淡紫,你爱穿绛紫,从来没见过谁像你们俩这样,能把紫色穿得那么漂亮的!」
「其实我以前什么颜色的裙子都喜欢穿,」一拂裙上的皱褶,「后来遇见了他,发现他喜欢紫色,我也跟著一直穿紫色。」
「王妃——」一个婢女在屏风后禀报,「暮姑娘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搁哪儿呢?」
「就搁桌子上吧,烦劳这位姊姊了。」暮紫芍急忙道,脸上闪过一丝喜悦。
「东西?」樱桃诧异,「什么东西呀?」
「嫂嫂您忘了,就是前儿跟您提的烟花呀。」
「烟花?」她抚掌笑,「对了对了,是有这么一回事!现在不是过年,还不太好找呢。你要烟花做什么呀?」
「不做什么,就是从小喜欢。」羞红的睑垂下,「若溪说……他回来后,跟我一块儿放。」
「明白了!」樱桃点头,「两个人在一块儿放烟花,倒满有趣的。我家那块木头,可想不出这么妙的主意,唉!」
「但三哥对嫂嫂您真是好得让人嫉妒。」
「若溪对你不好吗?」樱桃嗑著瓜子逗她。
「他呀……」红云再次飘上脸颊,「还算可以吧……」
「王妃——」婢女又出声,「晚膳准备好了,王爷也回府了,是否现在就开饭?」
「若溪回来了?」暮紫芍一个惊喜,撞到屏风一角。
「呃……」婢女同情地望著她,「不是南阁王爷,奴婢是说咱家的王爷……」
「从京城到这儿,要马不停蹄赶好几天呢!」樱桃上前扶住她,「听说最近某地洪水泛滥,路上耽搁一、两天也不奇怪。咱们先吃饭吧,说不定若溪等会儿就到了。」
「既然他说不定就快到了,我就再等一会儿,嫂嫂跟三哥先用晚膳吧。」暮紫芍涩笑。
「真拿你没办法!」樱桃捏捏她的瓜子脸,「看,又瘦了一圈,一会儿若溪回来,我可没法子交代——记得替我说几句好话哟!」
她当然想早一点见到他,跟他说话,无论说什么都好。但是一直等到夜深了,饭菜凉尽,明若溪仍然不见踪影。
庭院里很冷清,在这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宁静之地,没有煜都的纸醉金迷,若与心爱的人厮守,是田园诗话;若独自一人,则难免寂寞。
她忽然想起八岁以前的那些大年夜,想起她坐在巷子里,看家家户户闭紧温暖大门的情景,虽然她如今已绝非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了,但这种相同的心境,却不知为何再次钻进了她的心。
推开门,她决定不再这样傻等,既然不再是无力无助的小女孩了,她就不该总是老实地坐在那张孤单的小板凳上——她要到大门口去,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悄悄穿过层层拱门,没人瞧见她。终于,她明白为什么没有人了,因为众人此时都站在府前,议论著什么。
「你的消息可靠吗?」未流云正盘问著手下。
「这消息京城里都传遍了,还放了皇榜呢,奴才怎么可能弄错?」探子禀告,「听说本月十九,就是南阁王大婚之日。」
大婚?暮紫芍踉跄了一下,幸好有一株高大的玉兰树挡住她。
「这个四弟!」未流云责怪的口吻,「就算真有这事,也该差人捎个信回来,他不知道这儿的人都在为他担心吗?」
「事情还没弄清楚,咱们暂时别张扬,」樱桃道,「我总觉得这里边有蹊跷!会不会是若溪被软禁了,所以回不来?」
「软禁?」探子笑,「王妃娘娘您的心也太善良了,凡事总往好处想。有人可是亲眼看见南阁王爷陪著雪燕公主逛街呢——能在街上乱逛的人还会被软禁?我看南阁王爷是想当夏侯国的驸马爷,所以才不愿意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