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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页

 

  暮紫芍夹在她们中央。

  现在,谁都清楚她不久后会成为真正的「紫姬娘娘」。胧月夜天天派人往她宫里送各式奇珍,只为博她一笑,如此的恩宠连肖贵妃也嫉妒。

  皇上能得此佳人,他这个忠心的弟弟算是头等大功臣吧?明若溪讽笑地想。

  若不是他身体力行,证明了暮紫芍的无害,胧月夜也会不放心地宣告对这名女子的痴情。

  已经一个月了……

  这段日子,圣明的皇上时刻派人关心他的安危,留意有无疾病或祸事发生在他身上。待到发现他与平常无异,照样吃喝嘻笑、照样光顾青楼时,谨小慎微的胧月夜终于龙颜大悦,接下来,就是等个吉日,好好享受美人了。

  然而,这一个月,是明若溪有生以来最痛苦难熬的一个月,不是害怕自己会忽然诡异地暴毙,而是被思念折磨得彻夜难眠。

  从前,没有肌肤间亲密无瑕的接触,爱也只是爱在心里,仿佛种子埋在泥里,瞧不见,亦可不必理会。但那夜之后,食髓知味,爱恋的种子发了芽,加上思念的灌溉,愈发繁茂昌盛,开出欲望弥漫的花,伸出诱人的枝条,直伸到心空的无尽处

  他没有办法克制这刻骨铭心的疼痛,只能努力不见她,不理睬她,整日流连青楼,用酒和莺歌燕舞麻醉自己。

  但上天偏偏要跟他作对,今儿,还是遇见她了。

  遇见了又能怎样呢?她不爱他,那唯一美好的一夜,竟想用药力迷住魂魄,抹掉记忆。只有他记得那交合刹那进发出的灿烂,又有何用?

  呵,忘了吧,忘了也好……

  「若溪哥哥——」他的面前忽然多了一名美貌少女,歪著脑袋打量他,「你为什么不看戏,只盯著杯里的酒?」

  他认识这名少女,好像是夏侯国君的小女儿,名字,他却不太记得。

  「若溪哥哥,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明儿你带我到城里玩吧!听说煜都有许多新鲜玩意,我都没见过。」少女捉住他的臂,晃呀晃,像是请求,又似命令。

  「明儿……我可能没空。」明若溪努力笑著回答。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若溪哥哥陪我玩!」她瞪著眼睛,蛮横至极。

  「雪燕,不要烦扰你若溪哥哥,」一旁的夏侯皇妃开口,「你以为他是你那些不成器的兄长,整日就想著玩呀?你若溪哥哥可是朝中的重臣,明儿说不定有要紧事得去办。」

  「他能有什么事呀!」孟太妃发话,「不过是逛逛青楼,喝喝花酒!夏侯娘娘您别夸他,一夸他就得意!唉,这孩子真让哀家头疼死了,叫雪燕管管他也好。」

  「雪燕哪有资格管咱们南阁王呀!换成是南阁王妃还差下多。」

  「唉,夏侯娘娘,甭提了,一提起这事儿哀家就伤心伤肺——这孩子,声名狼藉,哪有清白人家的女孩儿肯嫁给他呀!南阁王妃?哀家年纪大了,这辈子恐旧是没指望见著这个人了……」孟太妃哀叹。

  「老祖宗您就别跟咱们这些晚辈开玩笑了!」夏侯皇妃莞尔,「谁不知道煜国的南阁王是天下少女心中的理想。别人我不晓得,就拿我这个傻女儿来说,她可是整天『若溪哥哥』、『若溪哥哥』念叨个不停的哟!这次进京,以我看,她一半是来给老祖宗您祝寿,另一半是想见她的若溪哥哥!」

  「母妃!」雪燕公主顿时满脸羞红,一蹬脚。各国女眷一片笑声。

  「如此,咱们结个亲家可好?」孟太妃忽然提议。

  「呵……」夏侯皇妃受宠若惊地呼一口气,「老祖宗,那甚好!只是雪燕这孩子哪里配得上南阁王呀?」

  「夏侯、大煜本是一家,千百年来联姻无数,哀家记得自个儿的身体里还流著夏侯国的血呢。夏侯娘娘不必自谦,这事儿赶明儿哀家同皇上说去。夏侯王那边,就拜托娘娘了。」

  「老祖宗……」明若溪终于有了反应,「孩儿成日替皇兄效力,又是个随意的性子,怕照顾不了雪燕公主……」

  「你给我闭嘴!」孟太妃一挑眉,「你又不是你三哥,他有自个儿的心上人,所以当年迟迟不娶,哀家也不好说什么。你这孩子难道也有个心中的人儿?若有,尽管说出来,哀家替你作主!若是没有,就闭上嘴乖乖等著当新郎!你小子以为哀家不知道你那几根花花肠子,还不就是怕成亲以后有人碍著你、不让你逛青楼!还敢说什么『照顾不了雪燕』,她不用你照顾,她是哀家挑来管你的!」

  明若溪苦笑。

  成亲?是呵,人总是要成亲的。何况他是煜国的南阁王,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著国家的利益成一回亲。夏侯与大煜素来貌合神离,历史上联姻不断,也战争不断。虽说表面上,大煜强富,夏侯弱势,但近年来夏侯国君励精图治,说不定人家的国力已经达到了能与大煜抗衡的地步。他,一个小小的臣子,能说「不」吗?

  他知道孟太妃是一片好心,也知道雪燕公主是真心喜欢自己,但……他向往的婚姻不是这样,绝对不是的。

  眼睛偷偷看一眼暮紫芍。她沉静地坐著,入迷地欣赏著戏台上的一出出表演,似乎方才那震惊四座的对话丝毫没有入耳。她仍是那般气定神闲的,饮著甘露,咬著雪梨,周围的一切仿佛早已化作虚无,与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她根本不在乎他是否即将成亲,她根本不在乎他……

  「那孩儿就先谢过老祖宗了。」明若溪一咬牙,躬身道。

  「谢过哀家?」孟太妃藏不住一丝惊喜,「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孩儿……全凭老祖宗作主。」声音里满含悲壮与无奈,仿佛答应的不是一门亲事,而是一次诀别的远行。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

  道贺的,举杯的,奏乐的……戏台上的名角们都乱了唱腔,连最最刁蛮的雪燕也傻傻地愣在人群中。

  他答应了……

  暮紫芍咬著梨,却在听到这一「喜讯」的瞬间咬破了嘴唇,雪白的果肉上顿时染了一抹鲜红,心尖异常绞痛,所有的伪装顿时弃械投降。

  不,她在心里默默地说,这本是一桩与己无关的事,她应该微笑,像在场所有的人,给他祝福。但她就是没有办法抑制心中的激颤,周围的一切霎时一片茫然,仿佛喧嚣的人群化为汪洋大海,要将她吞没。

  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她的心里其实是……有他的。

  仍亿初遇的那一刻,他站在淡如烟的水边,雪青色的衣衬著俊美绝伦的脸庞,仿佛冬季初晴时的一片雪光。吹萧的她刹止了音符——这还是头一次,演奏音乐时,她没有专心。

  许多话本不该说,但在他深情款款的注视下,她却说了。那一日的游历,本该处处设防,她却心怀安逸,仿佛真的是跟爱侣在漫步。

  现在,他要成亲了,从今往后,他会陪著另一个女子到杨柳依依的河堤上欣赏美景,听另一个女子述说心事,他的怀抱,他的唇吻,将属于另一个人……

  那夜,她的确撒了谎。

  当他的吻落在她的唇间,轻轻描绘著她嘴的轮廓,她并不想笑。只觉得心尖彷佛落了一只彩翼翩翩的蝶,一种微妙的甜蜜弥漫全身。她只希望那个吻能持续下去,直至地老天荒。但理智在催促她,逼她斩断这罪孽的情丝。

  于是她伪装大笑,没人知道她在笑的同时,心中淌血。她该为自己的演技鼓掌,因为从他刺痛的眼神中,她知道自己成功地欺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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