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度趴上了草地,小手托撑腮帮子,纤足左右勾玩。
「我会唱歌、会跳舞、会烤肉,还会背诵可兰经,是从头背到尾、一字不漏的那种唷。还有呀,我会泡制马奶酒、会弯弓射箭、会赶羊……对了,还有……」她转过小脸,目中满是星点。
「我还会捉蛇和钓毒蝎子,你说,我本事不本事?」
听了她的「专长」,他为了她将来在北京城里的日子而叹气。
将她哄回京城,不就形同将一只野鸟关进了金丝笼里?
听他叹气,她赶紧改口。「哎呀!其实这些都不算真本事的,不像贝勒爷您会的……」她偏头送去甜笑,给足了他大男人的面子。「那个才叫做真本事。」
罪恶感再度降临,格沁甩头抛去杂绪,学起她那样趴在草地上,两人并肩觑着远处天幕,蓝天干干净净,就像她给他的感觉,干净得近似圣洁。
「格沁贝勒,我--」
再也忍不住了,他淡淡打断。「妳喊我格沁吧!」
她困惑地看他。「为什么?你不是说这么喊是不合礼仪的吗?」
「真要追究的话……」
他淡淡睨她。「咱们这样并肩趴在一块儿,不也不合礼仪吗?」
她敲敲脑袋、吐吐香舌,语带崇拜。「所以你的意思是,所谓的进退礼仪,也得偶尔因时因地做修正喽?格沁贝勒--喔不,格沁哥哥,你真的和我们的真神一样地聪明耶!」
格沁没作声,只是沮丧地将俊脸埋入了掌心。
真神阿拉!有空来引导一下你的小羊,别让她一步步踏入了恶人的陷阱!
「那么格沁哥哥……」没理会他的沮丧,她偎近他身旁,小小声地问:「我可以在这里,做和上次一样的事情吗?」
「和上次一样的什么事情?」
他困惑发问,赫然抬首,竟险些触及她的唇瓣,吓得他赶紧一退。
「就是、就是……」她红着脸,声音更小了。「就是亲亲嘛!」
当然不可以!那叫做欺君逆上!懂吗?虽然现在他们身边没有其他人,但人在做,天在看!
「孅孅!」
他拉她坐起身,面容正经,像个大哥哥教诲妹子一般。「妳听我说,女孩子是不可以主动要求……呃,和男人亲亲的。」
「为什么?」
她目露迷惑。「阿古妮、齐娃格、哈雀斯她们都是这么做的,别说亲亲,她们甚至还主动拉男人进帐,连咱们的『偎郎』大会里,也都是由女孩子主动对男子示好的呀。明明喜欢,却还要佯装没这回事儿,不是很奇怪吗?」
「喜欢一个人不是坏事,但族情不同,在我们那里,男人看上了喜欢的姑娘,或找媒人提亲,或是想办法旁敲侧击、让女孩儿知道他的心意,如果女孩儿不喜欢他,男人便会千方百计求得佳人芳心。」
「那如果是女子先喜欢上了男人呢?」
「那就得请爹娘寻媒婆找机会撮合了。」
「那如果那个男人还是不喜欢她呢?」
「那就应该放弃。女追男,在咱们那儿是会被人笑的。」
「为什么?幸福应该是操纵在自个儿手里的,怎么可以因为怕被人笑就裹足不前呢?」
太奇怪了,她无法接受,即使她向来视他的话为真理。
他一时词穷,但撇开一切不计,他其实是赞同她的想法。
「孅孅,先撇开那些不相干的事儿吧,有关于咱们俩之间,反正妳是绝对、绝对不能在人前亲我就是了。」
「不能在人前,只能在人后?」是这个意思吗?
「不,也不可以。」头痛。
「那就是只许你亲我,不许我亲你?」好吧,族情不同。
「也不可以!通通都不可以!」
他失控地大吼,可在吼完后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了她受伤的表情。
受伤之后是生气,她跳起来,扭身要走。
「孅孅,妳别这样子,我不是故意要对妳大声的。」
她对他太好,他会困扰,但见她当真气呼呼地要走,他又不舍得了。
「我说对不起了好不好?好不好?」他放柔了嗓音。「妳别生气了。」
「不要!我要生气!」
她抬高了一对愤怒的大眼睛。「打小起,只要我对一个人好,那个人就会对我好,不像你……不像和你在一起时……」
恼火压下,伤心浮起。「我总要胆战心惊,时时留意你的神色、怕你生气。你让我喊你什么我就喊,让我上哪儿去我都没异议,我对你依顺听话,我对你体贴温柔……」委屈整个袭上,眼泪一滴滴的落下。「可你刚刚竟对人那么凶、那么大声……又不说原因……」
「我错了、我错了,全都是我的错!妳别哭了。」
心疼又怜惜,他什么念头都没了,只是将她揽在怀里,一边为她抹去眼泪,一边在她耳畔赔不是。
「本来就是你的错--」
小脸恼然抬高,那让泪水涤洗过的双眸更形澄澈。「谁让你哪儿不躲,却也躲到了波罗尼都纳的床底下,害我认识了你,还害我……」
她话没说完,声音就被堵住了。他低下头,毫无预警地吻了她。
她被吓傻,唇瓣张启,却恰好给了他进犯的机会。那热如烙铁的男性唇瓣紧缠住她的不放,窃取着她的甜蜜,大掌将她的螓首牢牢捧紧,好让他可以纵情倾泄积压多日的渴望。
他甚至探出了舌尖,喂入她的檀口里。
格沁哥哥……在做什么?
在……在舔她吗?
这……到底是什么?
她熟悉的亲亲,就像她亲吻心爱的小羊小马一般,不过是盖个印子作数,压根儿没体验过这样唇齿交融、惊天动地的感觉。
她的小舌被他诱出,且回应起他的需索,她甚至发出了娇嫩的呻吟。
吟声不大,在他耳里却形同雷鸣。
老天!他……他到底在做什么?!
叙气凝神,他赶紧将唇移开,俊脸转了方向,没有勇气看她。
他后悔,但她开心,满足眷恋地叹息。
「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了呢!原来……」她将殷红的小脸深深埋进了他怀里。「原来这才叫『亲亲』,原来这就是你不让我在人前和你亲亲的原因……你是怕咱们腿站不稳,摔得四脚朝天吗?」
当然不是!他很想这么说,却已经懊恼得挤不出任何声音了。
第三章
很好!
草原那头一对天造地设似的佳偶正在喁喁私语,不远处的小丘上,一个身着维吾尔族服饰、头戴毡帽的高大男子,抬高下颚、健臂环胸,满意地点下头。
他是慕朝阳,九门提督兼皇城禁军统领,格沁的拜把哥儿们,亦是此次与皇上密谋将格沁「哄」到回疆的献计人。
因为见着慕朝阳娶妻,皇上对于格沁的终身大事也心急了,想为亲侄儿指婚,便派人到四方搜集资料、筛筛选选,挑中了这回族的孅孅姑娘。可他太过了解格沁那自命风流、喜新厌旧的毛病,若直接派人去提亲,一来对方不一定首肯,二来格沁肯定要逃。因此他向皇上献计,反其道而行,推说是皇上对那小姑娘有意思,让格沁去把人带回来,然后他再尾随跟来。
慕朝阳到回疆的事只有郝康知道。他隐密行事,此行只为保护格沁,以及从旁推波助澜,让两人生情。
「太轻易得着的感情……」
慕朝阳瞇起俊眸远眺,慨然地自言自语。「这小子肯定玩玩便罢,若非当真尝过了苦、费尽了周章,又怎么会懂得珍惜?」
如今他见着两人当真互萌爱意,格沁是想爱又有所顾忌,三不五时便要躲在帐里烦躁不安,慕朝阳觉得事情愈来愈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