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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说写了包票,包退包换,他们是「逃」出京城的,难不成还要抱着骡尸,上门去拆人招牌嚷着要换「货」吗?

  这下可好,冰天雪地,前路茫茫,若再找不到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难保两人不会冻成冰柱。更惨的是,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里,届时若真死了,怕连个墓碑都没有。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还没关系,但孅孅是个天真娇柔的女孩,身子骨必定较他孱弱,他真担心她会受不住,边想边愁、边愁边忧,他伸手将披着狐裘的孅孅揽近。

  「孅孅,对不住。」

  「格沁哥哥,你在说什么?」黑钻般的大眼抬高,坦然地注视他。

  「我说,连累妳陪着我一块儿吃苦了!」

  一边道歉,格沁想起了老骡子的惨痛教训,紧张地上下审视她。「孅孅,如果妳觉得冷、觉得累,走不动了,一定要告诉我。」

  「我没事儿的,格沁哥哥。」

  孅孅摇头,甚至还绽出了可爱的甜笑。「我很好,真的很好。」

  「别逞强了,乖,再多披一件吧!」边说,他边将自个儿身上的狼氅脱下,硬是披到了她身上。

  「别披这么多,好沈的……」孅孅心疼地盯着他。「倒是你,手冻得像冰条一样。」

  「我没关系的,我是个男人。」

  而男人,自该护妥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他没将话说出,但她看见他的眼神,顿时懂了他的意思,是以乖乖披着,没再多反驳。

  雪地上两人互拥踽行,不多时就已成了一对紧偎互搀的雪人了。

  格沁身子发颤,俊瞳暗下。他知道自己或许该做出个痛苦却正确的决定了。

  「孅,我在想……」

  「想什么?」

  「待会儿若有人经过,不管他是谁,咱们都先出声求援了吧!」

  她讶然止步。「你不怕那是皇上派来抓咱们的人吗?」

  「我不管了!」

  格沁咬牙,心疼地将心上人拥紧。

  「我不要害妳同那头笨骡子一般,无缘无故丧了命!」他懊悔自责。「怪我太莽撞,怪我本事不足却舍不下妳,又没能为妳早些去和皇上谈判,现在连累妳如此受苦,甚至可能枉送性命--」

  「我不要,我不怕吃苦,我只要跟着你……」孅孅说得急,眼眶儿都红了。

  「妳一心一意只想跟我,但现在,我都快让妳冻死了!」

  「我不会死的,真的,你信我好不好?」她柔声安抚。

  「妳听话,孅孅,我想好了,我们先回去和他们虚与委蛇、拖延时间,等我重新拟妥了计划,确定能够护得妳安妥后,咱们再逃。」

  孅孅叹气,暗咬牙。「格沁哥哥,每回都是我听你的,就这一回,你依我好不好?闭上眼睛。」

  「做什么?」他不懂。

  「你别管嘛!」她软声央求。「闭上眼睛,不许偷看!快点儿嘛!」

  虽然困惑,但他还是照办。他闭上眼睛,下一瞬感觉背心被拎高,身子轻了、脚下踏空。

  格沁讶然张眼,看见自个儿被拎起翔飞,而在他背后揪着他衣裳的正是孅孅。

  「哎呀!」孅孅咬唇,腾出一手遮他眼睛。「不是说好不许偷看的吗?!」

  他没有回应,因为神识仍陷在震愕间。

  拜托!一个人无缘无故飞上了天,谁能够忍得住不看?

  「原来……」

  格沁叹口长气,终于认清楚了事实。

  「妳的本事比我还强。」且强上百倍。

  他回想起小时候和慕朝阳一块儿练武功时,打混偷懒,实在有点窝囊。

  皇上疼亲侄,找来武林高手教他武功,朝阳只是跟着学习;可末了,当朝阳练功练得惨呼呼时,他总是在旁窃笑对方是个大傻瓜,有懒可偷直须偷,有乐可玩放心玩,除非是个大傻瓜!

  直至此时他才明了,原来真正的大傻瓜,并不是慕朝阳。

  「其实这真算不得什么的!」她急急申辩,就怕他觉得没面子。

  「孅孅,别再说了。」

  这事又怎么能怪她?大丈夫能屈能伸,是自个儿技不如人,她那么辛苦,他又怎么舍得再让她自责、不安?

  「笨蛋,我刚刚不是说过『情人眼里出西施』吗?或许我们都不够好,但在对方心目中,仍是这世上无法取代的珍宝。」

  这番话与其说是安慰她,还不如说是安慰自己居多。

  孅孅松了口气,终于笑了。「我就是刚刚听你这么说,所以才敢放肆的。」

  「很多时候,原则是可以因时因地做出变通的……」例如在逃难的时候。他侧过俊眸,往上审视。「别告诉我,妳还有别的本事瞒着我。」

  「没了、没了。」

  她赶紧摇头,生怕惹他沮丧,知道他嘴里虽这么说,但心底还是有芥蒂的。她太强他太弱,肯定让他不好受,因为他老爱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说要当她的英雄。

  他呀,毕竟仍是个有着传统大男人思维的中原男子。

  「嘿,孅孅,左边前方那被雪覆着的突起物,像是一幢房子,妳瞧见了吗?」格沁陡然兴奋大叫。

  「瞧见了!」孅孅一边点头一边运劲飞去。

  两人到了屋前檐下,先是礼貌性地喊了喊,没得着回应,遂自行伸手开门向里头左右探瞧,终于瞧清楚这是幢荒废了的破烂庙宇。

  蛛网缠结,墙垣及庙柱残破,木栓门摇摇欲坠,门一开,一股连厚雪都掩盖不住的霉酸味立时冲上鼻腔。

  「妳愿意……嗯,在这儿休息吗?」格沁向孅孅伸出手,眸中有着小小担心。

  她伸手握牢,偏首一笑。「我觉得这儿挺好的,你认为呢?」

  他闻言松了口气,也陪着笑。「我也觉得挺好的。」

  两人手牵手进了庙,庙中有着高高神案,上头供了个福福泰泰、笑口常开的财神爷。

  只可惜虽说是神,祂却自身难保,就连原先被嵌在掌心、几个铜模铸成的金元宝都让人给撬走,咧开的大口里黑漆漆的,看来好寒酸。

  格沁牵着孅孅在财神爷面前合掌拜了拜,说了声叨扰,才开始整理环境。

  大雪天里若想在此歇息,头一件事自然就是得生火。

  方才一路上都是孅孅出力,这回说什么都该轮到他了。

  他压着孅孅坐下,不许她再动手,说好了一切都由他来。

  将辫子缠绕颈后,格沁到后头寻了些破木柴,还跑到外头捡了些枯枝,一切就绪,火石擦了又擦,一刻两刻三刻都过去了,火却始终没生起,柴枝没半点动静。

  努力半天没结果,地上没火反倒是他生起了满肚子的火,就在此时,始终乖乖坐在一旁的孅孅,小小声地开口了。

  「格沁哥哥,我口好渴,你能不能走远点儿去帮我挖些干净的雪回来?」

  「咱们的热茶……」

  「你忘了吗?那些家当都还在骡车上,没带过来。」

  那倒是!

  「门口的可以吗?」他放心不下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那不行的!」孅孅将他推出破庙,美眸央求地瞧着他。「要远点儿的,确定没被人或牲畜践踏过的才干净。」接着,她交给他一只由后屋角落捡拾,缺了个把手的旧陶壶。

  「至于盛雪的用具,就先用这个顶替了吧!」

  「这个?!」

  格沁瞪眼,半天没伸手接。「瞧它乌漆抹黑的,脏得要死,也不知道先前是做什么用的,怎么能够装饮水?」

  「管它先前是做什么用的,总之这会儿它能派上用场就成了。」

  「能不能……」他吞了口口水。「别用它?」

  「不可以,格沁哥哥。」她一本正经。「在找到更适合的替代品之前,咱们凡事部得忍耐。」她柔声,像在哄个孩子。「在外头生活,尤其是在野地里,都是这个样子的,凡事要能够『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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