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下午不必上班,她打电话回家,阿发说天威刚离开,到台中去了。台中?天威从来没提过要出门,他突然决定去台中为什么?阿发还说阿泰也跟着一起去,要明晚或后天才回来!
天威不在,那么家只是一所空屋子,冷清而寂寞,耐雪完全不想回去,回去也是对着阿发那冷冷的讨厌面孔。她坐在写字台前考虑,她该怎么打发这个周末、周日?
办公室里的同事陆续走了,她四周望望,会计主任还在和思尧说话,心中下意识一阵不安,也没什么道理,上次十万块钱只挪用了一天就归还,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会计主任也不会知道,她根本不必担心的!
她拿起皮包正预备离开,思尧突然在办公室叫住她。
“沈小姐,请等一下,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他说。耐雪皱皱眉头,他生疏地叫我“沈小姐”了?
她静静站了一会儿,直到会计主任退出思尧办公室,才慢慢走向他。
“请问经理要我做什么?”她故意大声问。
会计主任收拾了文件,锁好柜子什么的也匆匆走了,整个办公室只剩下了他们。
“耐雪,你有空陪我吃一次午餐吗?”他凝望着她。
她发觉他的眼眸深处似乎好疲乏。
“这是你要我帮忙的事?”她俏皮地微微一笑,心情莫名其妙的好起来。
他很意外,望着她,望了好久,好久。
“耐雪,你变了不少,至少精神开朗了些,没有以前的神经紧张,告诉我,有原因吗?”他问。
“说不出,大概是没有原因!”她耸耸肩。她心里想,可是天威并不“反对”她和思尧的交往?天威说是敷衍,然而——天威真正意思是什么?她不明白!
“去吗?”他也感染了轻松,眼中的疲乏渐渐淡了。“你喜欢圆山俱乐部?或是去得远些?石门?”
“还能再远吗?天边?”她心情好得出奇。
“只要你开口,我随你去天边!”他有深意地。
“哎——去圆山吧!”耐雪怔一怔神。“上次没好好的参观,这次要补偿!”
“午餐后可以打一两局保龄,如你愿意的话,”他很有分寸地。“那儿没有闲杂人!”
“当然啦!闲杂人付得出每年昂贵的会费?”她笑了。
思尧又注视她一阵。
“耐雪,真的!你不同了,一定有原因的,”他真诚地。“你我去圆山,不怕傅天威又找到你?”
“不怕,他不会再找我,”她甜甜地笑。“他说我有权和其他男孩子交往!”
“是你们分手?或是他的大方?开通?”他好奇地。
“没有分手!”她皱皱眉,分手?她从来没想过这两个字,她和天威已不是朋友分手那么简单。“想问一件事,你和程之洛说起我,他——会无反应?”
“反应?”他不明白。
“我是说——全无表示?”她脸红了。
思尧站起来,穿上西装外套,伴着她往外走。
“他奇怪我怎么会认识你!”思尧淡淡地。
“你和他提过傅天威吗?”她看他一眼。
“天威?!当然没有,”他很意外的。“为什么提天威?”
“只是问问!”她不置可否。“哦!他和林文莲怎么了?”
“怎么了?会怎么呢?”思尧说:“你今天的问题又多又奇怪,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尤其之洛和文莲,他们会怎么呢?等文莲毕业就结婚吧?”
“很平淡!”她摇摇头。
“平淡?!”他又意外一次。“人生就是这个样子啊!你想要轰轰烈烈的?”
“至少——不是等毕业就结婚这么平淡!”她笑。
“啊!两星期的时间你连思想也变了!”他带她去停车场,上车,离开。“耐雪,你令人惊奇!”
“你不像大惊小怪的人!”她说。
“我只对感兴趣的人或事才大惊小怪!”他说。
“口才很好!”她看他一眼。实在是很优秀的男孩子,他们——又同游了!
在中山北路口遇到第一个红灯,他停车路口,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地说:“在这条直线上只要遇到一个红灯,以后就是一连串的红灯,人生的路也是这样?”
只要遇上一个红灯就是一连串的红灯?她呆怔一下,可是指天威?一个挫折打击之后就是一连串的?
她没有出声,心中却暗暗不安了。
一直到圆山,耐雪没再说话,她注意着,果然,一连串的红灯在前面等着他们。
“你突然安静下来了!”思尧说。
“不是每天都有阳光,现在天阴了!”她说。
他看她,他非常欣赏她那些适当的幽默感,永远不过分。
“耐雪,我希望有一天能和你去参加一次舞会!”他突然说,很特别的。
“参加舞会?或是去夜总会?”她问。心中也为这突来的提议心动了。
“不同吗?”他问。
“气氛不同,我比较喜欢舞会,单纯些,稚气些!”她点点头。
“从今天开始,我打听哪儿有舞会!”他带她进餐厅。
这一次,她心里是放松的,不担心天威会找她,即使找她也不怕,天威鼓励她接近思尧的——在这问题上她是永远也弄不明白,天威不再嫉妒了吗?
“想问你一个男孩子的问题!”她想到就说了。
“问吧,我一定老实回答!”他温和地。和耐雪在一起,他满足而快乐,整个人都焕发了。
“如果你的女朋友有另外的男朋友,你会怎样?”她想一想,慢慢说。
他呆怔一下,眼中跳动着问号。
“这——很难答复,因为没经验,”他说,“按照常理是会嫉妒,会难受,会痛苦,如果我爱她的话,当然,也会有争执!”
耐雪眼睛眨一眨,没有表示意见,没有任何表情,眼中却添了一抹深蓝。
“为什么不出声,我的答复令你满意吗?”他问。
她点点头,望着自己的手指。
“我自己猜想——也是这样!”她说。
他思索着,脑中飞快地转着,莫非——不,他不愿这么想。
能拥有耐雪感情的男孩是何其幸福,没有理由不重视这份感情的。
“你为什么问这问题?”他忍不住问。
她摇摇头,再摇摇头,眼中的深蓝却凝聚更重、更浓。
“我们叫东西吃,我饿了!”她转开了话题。
思尧发现了那抹深蓝,他不忍再追究,心中却开始不安,耐雪的确如她自己所说,她已在麻烦中!
吃午餐的一大段时间他们都沉默,耐雪本来就不多话,思尧今天也少开口,气氛相当沉闷。餐厅里人又少,几个女侍远远地站在一边,思尧望着耐雪,停着刀叉好一阵子。
“把你的麻烦告诉我!”他说。很真诚,很肯定,也有些命令的味道。
耐雪呆一下,把麻烦告诉他?可以告诉他吗?从何说起呢?她是想找一个人倾诉一切,是他吗?是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摇摇头,垂下眼帘。
“从头说起,”他更强硬了,他那气度、那神色、那语气都给人强烈信心又不容反对。“我不喜欢你脸色的阳光莫名其妙的就被阴天代替!”
“我——”耐雪吸吸鼻子,感动的泪水直往上涌,她努力忍住了。“我说——你不会——看不起我?”
“不会,怎么会看不起你呢?”他握住她放在桌上的一只手。
“你要信任我,要对我有信心才行!”
“我——”她为难地,矛盾地,还是说不出口。
“从你为什么不住在你妈妈原来的地址说起吧!”他低声给她找到一个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