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调到头寸了吗?”她耐着性子。
阿发似笑非笑地摊开双手,不言语也不再理她。耐雪吐出一口气,转身走进红门,何必跟阿发这种人啰嗦?就算他看见了思尧又怎样?思尧是她的上司,不是吗?
一口气走上四楼,不安的情绪越来越重,怎么回事呢?她并没有作贼,也不必心虚,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客厅里有两桌麻将,有几个人围在那儿赌梭哈,于文泰不在,天威也不在,只有阿胖站在那儿把场子。耐雪一向不和赌客打交道,她只低着头匆匆穿过走廊,走向卧室,推开门,她一眼就望见天威。
天威坐在那惟一的沙发上,红着眼睛,铁青着脸,一抹若隐若现的杀气在眉宇之间闪动着。屋子里有浓浓的酒味,桌上还有酒杯、酒瓶,天威敞开着衬衫,锐利如尖刀般的视线划过耐雪的脸。
“天威——”她心中有怯意,天威的眼光令她觉得疼痛。“你——喝酒了!”
天威没出声,她反手关上房门。刚转过身,一只酒杯迎面飞来,根本来不及躲,本能地用手臂去挡,只觉得手臂一阵刺心的疼痛,酒杯已稀里哗啦的跌碎在地板上。
“你这无耻的东西,你做的好事!”天威霍然站起来。
“天威——”她痛得眼泪也流下来,手臂上被玻璃划破的地方鲜血直涌,她靠在门上不能动弹。“你——怎能这样?我——我做错了什么?”
“还敢不承认?”狂怒的天威被酒精刺激得失去理智,疯了一样。“你这婊子,你说,那个男人是谁?坐在汽车里在巷口等你的男人是谁?你说!”
“天威——”耐雪心中一窒,阿发果然告诉了天威。“你不能——侮辱人!”
“侮辱人?”天威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不由分说的就是两巴掌,他打得那么重,那么狠,根本不当耐雪是女孩子,是个和他有亲密关系的女孩子,他像打一个敌人。“我打死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
“你——你——”耐雪又痛又悲愤,天威怎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打她?他还有人性吗?“你怎能——打我?”
“我要杀了你!”天威咬牙切齿的脸晃到她的面前。
她惊叫一声,吓得连话也不会说了,天威那神情——她相信他会杀人,她——该怎么办?
“天下女人没一个不贱!”他呸一声,用力一拳打在她的肩膀,彻心的疼痛使她站立不稳,斜斜地倒在地上。天威毫无怜惜的意思,狠狠地加上一脚,她被踢出了七八尺远,疼痛、恐惧、耻辱、悲愤令她呼吸不畅,一阵又一阵的昏眩侵袭着她,她想,天威就要打死她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一响,飞快地冲进一个人,一把抓住了狂怒如野兽的天威,并抢下他手中正欲向耐雪打下去的酒瓶。
“天威,你疯了!”一声暴喝,谢谢天,于文泰及时赶了回来。
天威呆了一呆,看见躺在地上,手上、衣服上都是血,脸颊又红又肿的耐雪,又看看不怒自威的于文泰,理智回来了,意识回来了,思想回来了,刚才他——他甩一甩头,用力推开于文泰,大步冲出卧室,把自己关进隔壁的浴室里。
于文泰立刻抱起昏迷的耐雪,心惊胆战地把她平放在床上,他才出去多久呢?这儿好像发生了世界大战,天威——唉!怎么想得到他真那么狠?
“大嫂,大嫂,”于文泰迅速地替耐雪清理和包扎伤口,伤口很长却不算深,幸运的没有玻璃碎片。“你醒醒,你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怎么样?”
耐雪是醒了,完完全全醒了,但——叫她说什么?生平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和折磨,天威竟这样狠狠地打她,她被划破的不只是手臂,还有她柔软的心,手臂的伤口会好,心中的创伤——也能平复?
她紧闭着嘴,紧闭着眼睛,大滴、大滴的眼泪却从腮边流下来,天威、天威,你太残忍了!
“大嫂,大嫂,”于文泰用一条冷手巾放在她额头,望着她红肿的面颊也为之恻然。“你说话,你告诉我——”
耐雪摇摇头,再摇摇头,支撑着想坐起来,却力不从心,她觉得全身都在痛,她觉得全身都带伤。
“别动,你躺一躺,”于文泰叹息。“伤口不大,很快会好,天威——唉!他是疯了,他太过分,他怎么——怎么对你下得了手?”
耐雪不听他的话,拚命地使自己坐起来。
“我——我要离开,”耐雪强忍住泪水。“请你替我叫一部车,阿泰!”
“大嫂,别走,你不能走,”于文泰手足无措得干着急,这个大男孩子有一身的力气,却没有什么脑子,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安慰并留下耐雪。“你的脸又红又肿,而且——你去哪里呢?”
“请你替我叫车!”耐雪咬着唇,眼泪又成串地落下来。
“不,我不能这么做,天威会怪我,”于文泰满面焦急。“大嫂,你原谅他一次,他——心情不好!”
“不!”耐雪跳下床,真是全身都在痛,四肢百骸好像要散开来一样。“我要走,我一定要走!”
“大嫂——”于文泰为难地。
耐雪勉强忍耐着疼痛,她抓起皮包,又拿出旅行袋,胡乱地把自己的衣服往里塞,怎能不走呢?她爱天威并不表示天威有打她、侮辱她的权力,她已原谅过他无数次,已容忍过他无数次,但——今天他太过分了,若不是于文泰冲进来,耐雪还有命吗?
“大嫂——”
“再见!”耐雪戴上大大的太阳眼镜,抓着皮包和旅行袋大步奔着出去,她知道自己的模样见不得人,她也不理会这么多,心中只有一个意念,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她清楚地知道,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否则——她只有万劫不复了,天威——会是她的魔鬼!
“大嫂——”于文泰追着出去。
她绝不理会,绝不心软,绝不回头,就这么一口气奔到楼下。她不能再骗自己,天威这么狠,那么残忍,天威对她——可有一丝爱情?她真是不能再骗自己了,若他有一丝爱她,他会对她下这样的毒手?
楼下的阿发用震惊的眼光望着她,她不理会,她甚至没有骂他一顿的心情,朝着巷口直奔出去,她在想,奔出这个巷口就有全新的生活展开在她面前吧?
走出巷口,她停下步来,她开始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离开了天威那儿,她有什么地方可去?她自然不能再回母亲的家,那样她在母亲面前会一辈子抬不起头,但是除了母亲的家,她还有其他任何去处?她甚至不再有任何朋友——
啊!朋友,程思尧说过是她朋友,她可不可以向他求助?不——更快一个意念否定了求助于思尧的念头,祸事是由思尧引起,她不想惹起更大的麻烦,天威的脾气——她激灵灵地打个寒颤,他什么都做得出来,真的!
那么,该去哪里,可以去哪里呢?
背起旅行袋,她慢慢地往前走,往前走,她心中充满的不是悔意,而是悲哀,她的确是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她似乎前后都无路了,是吗?是吗?当初抱着追寻爱情的心,毅然离开母亲投向天威,心中满是对爱情的幻想,以为有了爱情就有快乐,事实上——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爱情也不等于快乐,她的爱情——是痛苦,无止无休的痛苦,爱情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