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天真的想法。”他故意笑着,“她刚才打电话来,可是我不在。’
“她找——你?”浣思不安了,心馨可是想离开她?“你们没有直接谈话吗?”
“没有,我只在电话留话簿看到的。”他淡淡地。
浣思咬着唇,益发不安了,她几乎肯定心馨想离开她,心馨已明白地表示反对她再婚了,不是吗——她绝对不愿意失去心馨的,无论在任何情形下。
“她若再找你,希望你能通知我。”她要求。
“当然。”哲凡大方地说,“这个当然!”
浣思心中挤塞着好多话,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说出来的似乎都是无关紧要又婆婆妈妈的,她来见哲凡,除了想证实他是否真是街上的醉汉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
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在静夜中显得十分惊人,连哲凡也觉得意外,他呆怔半晌,才拿起电话。
“是,我是——哦——哦,”只见他在点头,却完全看不见他的神色。“好,谢谢。”
放下电话,他似乎整个人都改变了,醉意、疲乏和躲避在一刹间消失,他挺直了,坚强了,也绝对冷静了。
“什么事?”浣思惊讶于他的突然改变,什么事呢?有什么事能令他在一刹那间振作起采?“谁的电话?”
他没有立刻回答,却慢慢站起采,他刚才一亘不肯走到灯光下,一直不肯让浣思看见他的神色,此刻却自动走向她,面对面地站在她面前。
虽然他仍有浓浓的酒昧,外表上,他已完全是刘哲凡医生,而不是街上的那个醉汉。
“浣思,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他认真地说。
“谁的事,我的?”浣思心中一阵猛跳,又开始不安了,“心馨的?谁打来的电话?”
“医院。”哲凡严肃而冷静,“我命令值班的护上在得到你的检须报告时必须立刻来电话。”
“我的检验报——告!”她的脑色也变了,“怎——样?”
“不必担心,不是很严重的病,”他说。纯粹医生口吻。“不过——你立刻往院!”
“住院!”浣思一震,跌坐在沙发上,“我到底有什么病?不严重为什么要住院?我——哲凡——”
“浣思,相信我,”他稳定的手放在她的肩头,奇异地,才一接触,她就安定了。“我一定医好你。”
“但——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病?”她还在喘息。
“脑子里——有个小小的瘤,很幸运,它是良性的。”他说出之后,整个人松了一口气,他也在紧张啊!
脑瘤!浣思望着他,张大的嘴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脑瘤?真——可以医好?
“我说过,别担心,别怕。”他凝视着她,安慰得十分有力,“你发现得早,又是良性的,绝对没有问题!”
“要——开刀?”浣思总算回过神来。
“是!不会有疤痕,你放心——”
“不,我不开刀,”她突然叫起来,“我不开刀,我只是头痛不可能是瘤,不可能!”
“浣思!”他提往她的双手,“冷静些、理智些,你的激动会带给心馨姐妹不安,你不知道吗?”
她果然平静一点,她是母亲,不能这么孩子气,然而,脑部开刀,谁能不怕?
“一定要动手术?”她恐惧地问。
“早日拿出来早日好,”他慎重地点头,“留在里面——怕它起变化。”
她怔怔地沉默下采。初闻病况时的激动、恐惧已渐渐过去,她的理智回复得十分快,她在考虑另一件事了。
“是你自己动手术?”她仰望着他,认真又郑重,“除非你做,我不信任其他任何人。”
他心中流过一抹温暖,浣思对他的信心使他整个人都振奋起采,信心——不是他所最需要的?
“如果可能——我一定自己替你开刀。”他说。
如果可能——这话怎么说?“有不可能吗?”
浣思心中涌上了怀疑,哲凡说——如果可能?
第三章
浣思坐在属于她私人的精致办公室里,她精神很差,情绪也十分低落,一连两个“回琴”的学生,她都让王小姐替了,她甚至没办法使自己变冷静些、更理智些。
昨夜突然知道自己脑中有瘤,这比发现哲凡醉酒更使她震惊,脑瘤是种可怕的疾病,对吗?她只是头痛,怎么就是脑瘤呢?然而经过仪器的精密检验,她又怎能不信那结果?脑瘤、开刀,她辗转整夜,依然脱不出那份惊慌和恐惧。一定要开刀吗?没有危险吗?哲凡——一定有把握吗?唉!她怎能患上这种病?
虽然是惊慌、恐惧,她也不曾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她不想别人替她担心、替她害怕,直觉中,她认为哲凡知道已足够了,哲凡足以为她分担一切,哲凡也是惟一帮助她的人——哲凡为什么说:“如果可能,我一定替你开刀。”哲凡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困难?哲凡一直是台北最好的外科医生啊!有什么不可能呢?
她又觉得头痛,心理作用吧?愈去感觉就似乎愈是痛得厉害,脑中真有一个瘤吗?她用手摸摸头顶,莫名其妙地更觉不妥了。人真是奇怪,没检查时不是完全没感觉到有病吗?
有人在敲门,浣思振作一下,她听得出那是正伦。敲门声,他总是敲得很重、很急,和哲凡的斯文、淡漠完全不同——哎!怎么又是哲凡呢?她不能让正伦冒出任何一丝异样来。
“进来!是你吗?正伦。”她微笑着问。
“怎么,不舒服?”正伦一进门就问。他的神懂、语气总是那么热烈。“王小姐说你今天不给学生‘回琴’。”
“没事。”她温文尔雅,“只想偷偷懒——你呢?你怎么会有空,没有课吗?”
“有一件比上课更重要的事!”正伦搓搓手,坐在沉思对面的象牙色沙发上,“浣思,昨天晚上我告诉朋友说我们订婚了,你觉得我们是否该有个议式?”
“仪式?”浣思皱皱眉。她根本不想宣布订婚的,是正伦突然说了,也挽回不了,仪式——此时此刻,她哪儿还有心情考虑这些?“不需要吧!”
“至少也该请请朋友,”正伦和浣思的冷淡完全相反。“我希望一切都正正式式、堂堂皇皇的。”
“一定要吗?”浣思心中有着太多顾虑。“或者——迟一阵再说。”
“已经宣布了,怎能再迟?”正伦立刻反对。浣思总是像在逃避什么,他有些担心。“我打算就在这个周末,只请一些最接近的朋友。”
“但——正伦,我不曾把订婚的事告诉心馨、心宁姐妹。”浣思为难地说。
“她们不会反对,何况这是你个人的事,对吗?”正伦不同意。“心馨她们对我没有成见,是不是?”
“我认为——”浣思实在找不出任何借口。“正伦,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要仪式吗?”
“请客不是仪式,只是让我心中更踏实、更有把握。”正伦是诚恳的。“浣思,别再犹豫了,我只要求一点把握。”
浣思深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吧!既然接受了正伦的感情,订婚、结婚是迟早的事,为什么她总犹豫?她是怕心馨姐妹反对,或是——下意识中另有所虑?
“好——吧!”她放弃了挣扎,整个人轻松了。“你去办所有的事吧!”
“谢谢你,浣思。”正伦孩子气地抓住浣思的手,兴奋地重重吻一下。“我会使一切尽善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