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勾起心中事,秋若水闻言默然。
小女孩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老师,有些摸不著头绪。「爸爸,你和老师在打哑谜吗?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年纪较大的女孩可不管这么多,喜孜孜地拿起桌上一幅字跑到老师身边现宝。「这是我爸爸写的喔!很棒吧!爸爸还说要送给我耶!」
秋若水看了那幅字一眼,只觉笔力遒劲、卓尔挺拔,待凝神细看,却觉得笔势态肆张狂,有魔舞之态,令人怵目惊心。上头写的则是──
花亦无知,月亦无聊,酒亦无灵。把么桃折断,煞他风景,鹦哥煮熟,佐我杯羹。焚砚烧书,椎琴裂画,毁尽文章抹尽名!
她愈看愈怒,直视傅红叶,大声说:「这就是你写给女儿的字、送给女儿的礼物?」
「不戴面具,我就是如此了。」傅红叶漫不在乎,淡淡地说:「事在两难,你说我是该戴面具好呢?还是不戴好呢?」
秋若水冷笑。「比起这三个孩子,史先生似乎更该找位老师好好开导自己,明白中庸致和之道,莫要以偏激态肆为尚。」
「我找过,只是你不肯罢了。」傅红叶含笑看著她,温柔的话声中有丝猖狂。「还是你已经回心转意,愿意收我这个学生了?」
「你──」秋若水脸上一红,恨透了这个男人。「白苹、纤云、飞星,咱们进书房去!今天改上『公民与道德』,数学下星期再上。」
白苹是那个年纪较大的女孩,两条长辫子、一对清浅酒窝,皮肤白里透红,笑起来甜甜憨憨的,说不出的俏美可爱。「爸爸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停课一次,要带我们去爬山。」
纤云、飞星就是那对双胞胎了,两个人用力点了点头,异口同声地说:「没错没错,爸爸还说爬完山,要带我们去吃冰淇淋。」
「那我们的约会呢?」秋若水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胀红了脸说:「不是说好上完课,大家一起去看兄弟对兴农的比赛,帮彭政闵加油,然后再去吃涮涮锅庆祝庆祝吗?」
「爸爸来了,当然要听爸爸的喽!」白苹爬到傅红叶怀中,眉开眼笑地说:「老师也可以去啊!我求求爸爸,爸爸说不定会让你跟……」
「免了!他求我,本小姐还不见得肯去。」秋若水气死了,四张票花了她一千多块心痛啊!
傅红叶瞥了她一眼,笑意淡然。「彭政闵又是谁?」
「兄弟队的明星球员、当家第四棒,也是老师的偶像。」飞星眨了眨眼睛,摇头晃脑地说:「彭政闵表现得好,老师的心情就好,我们的功课也会比较少;最近作业不多,就是这个原因了。」
纤云接口,也是摇头晃脑的。「老师上次还拿了一本兄弟队的写真集来现宝,说是班上同学送她的教师节礼物,不过我和小星觉得比较像是拗来的。」
「胡说八道!我是老师耶,哪会说谎骗你们?」秋若水敲了两人脑袋一下,一本正经地说:「教了你们半个月,一点都不晓得要尊师重道,该打。」
「老师也不过是百业之一,贩售知识为生,不见得比他人高贵,又有什么好尊敬的?」傅红叶捏了捏女儿鼻子,逗得她格格直笑,然而望向秋若水的目光,却满是讥诮之意。
听了这话,秋若水倒抽了一口凉气。有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父亲,她还教得好学生吗?
*「教导学生明是非、辨善恶,都是老师身上的千斤重担,可不同於一般行业!」
「理未易察,善未易明。是非善恶又是谁说了算?」傅红叶大笑。「依我说,『强凌弱、众暴寡』才是真理。你对付班上那群流氓学生,不也是如此?」
秋若水脸色一变。「你调查过我?」
「也知道你是个傻瓜。」傅红叶颔首,淡淡地说:「一个代课老师,却净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身上要是没几手功夫,只怕『盖布袋』的名单上少不了你。」
秋若水冷哼一声。「不劳费心,别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我是很了解你,就如同你了解我一样。」傅红叶盯著她,笑意淡了。「三个小鬼都挺喜欢你的,我实在不想再换老师了。」
难不成他已经知道我是卧底……秋若水闻言,心中一寒,脸上却是若无其事。「好色、贪杯,你这个人比透明人还透明,我当然清楚了。」
傅红叶静静看著她。「世故深沈隐藏於天真爽朗中,令人雾里看花、扑朔迷离。」
秋若水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因为她知道,自己只要眼神一闪烁就死定了。
良久,傅红叶终於笑了,间了女儿一句。「不要爬山了,大家一起去看棒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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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母棒球场里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在这里卖热狗和香肠的小贩数钱数到手软,笑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秋若水也兴冲冲地买了四串香肠和一罐台湾啤酒。
「没我的?」傅红叶让女儿白苹坐在自己的肩头上,神色悠闲。
「要吃自己买。」一人一串,秋若水将香肠分给三个小鬼,这才拉开啤酒拉环,喝了一大口。「痛快!」
傅红叶看著她,眼中有了笑意。「坐哪?」
「我们是打算坐在内野左侧的看台上啦!至於你嘛,我可就不知道了。」秋若水了一大口香肠,笑得更开心了。
球票早卖完了,本小姐的票可只有四张,你这个讨厌鬼兼跟屁虫就乖乖在球场外罚站吧!
「喔?」傅红叶笑意不减,手一扬,就见到不远处一个男人跑了过来,恭恭敬敬呈上一叠球票。
「贵宾席的票用不著,拿去送别人吧!」他从中抽了一张内野区的票,摆了摆手男人立即退下。
秋若水这可傻眼了。「你……」
「还是你想坐在贵宾室里看球?」
「外行人才坐在贵宾室里看球!」秋若水牵著飞星、纤云的手,气冲冲地往球场头走去。
「老师今天的火气好大。」白苹吐了吐舌头,将香肠拿到爸爸嘴边。「爸爸也吃。」
傅红叶咬了一口,笑道:「多了个不速之客,她自然不痛快了。」
白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今天爸爸的笑容多了,也比平常好看。」
傅红叶一愣。「不喜欢我笑?」
「喜欢,可是不喜欢爸爸对著老师笑。」白苹的嘴噘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长大以后,要做爸爸的新娘子,所以爸爸不能对著别的女生笑。」
傅红叶闻言大笑。「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
白苹的座位是空著的,球赛才刚开打,她就像只猴子似地爬到傅红叶身上,一手一支加油棒,眉开眼笑地坐在父亲怀中。
虽然和傅红叶之间还隔了这么个空位,秋若水的神经却是愈绷愈紧、愈绷愈紧……她终於按捺不住转头大叫:「你究竟是看球还是看人!」
「看人。」傅红叶回答得干净俐落。
「呿!两个眼睛一张嘴,没多没少,有什么好看的?」秋若水别开脸,咬了一口猪血糕。进球场之后,她又买了一串鸡屁股和一枝猪血糕,外加一大罐的麒麟一番啤洒,享受得不得了。
「我弄不明白一件事,看著你,或许能找出答案。」
「喔?说来听听。」秋若水好奇心起,兴致勃勃地看著他。
「那我就直说了。」傅红叶神情闲适淡然。「论姿色,你不过中人之上,论身材,更是乏善可陈;个性既不温婉,举手投足之间也没有丝毫楚楚可怜的地方,全身上不可以说是找不到一点女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