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像是猛鬼出柙。”莫亭言皱了皱鼻子。
“有那么严重吗?”鞭蓉拍拍他的头,因为他夸张的形容而笑哈哈。
打从第一次看到莫亭言,她就知道她会喜欢这少年。虽然那时他冷漠讥诮,但他够直,是个不失真性情的人。至于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态度,其实是种防卫。他想防卫些什么,水芙蓉不知道,但她看出了他眼底的一抹晦涩,几乎是常态存在,那让她觉得心疼,自然而然地想疼惜他,待他像个弟弟。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女人何必这么针对我呢?”
她们之间没有宿怨,但打从一开始,萤芝就率人给她下马威,拧瘀了她的颊。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傻?”莫亭言少年老成地摇头。“你让她们嫉恨,不但因为美貌夺去她们的风采,更因你阴错阳差却幸运地成了堂哥的女人。
言及此,莫亭言的眼中掠过一闪而逝的痛苦,快得让水鞭蓉几乎错过。
“就因为这样?”无暇推敲莫亭言的心,水芙蓉为自己抱屈。“她们敌视的心态简直莫名其妙!难道当初是我故意裸身,被莫慎扬大饱眼福的吗?没有人细究我吃的亏,倒是一个劲儿怪我太‘幸运’。哼!这种‘幸运’,谁要啊?”
许多人都要她嗤之以鼻的“幸运”啊!莫亭言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还有,莫慎扬有什么好?”一想到当时他是如何强势地除去她衣衫,造就后来她被人欺侮的局面,水芙蓉就忍不住要发发牢骚。“他这个人,又霸道又专制,又跋扈又爱欺负人,一肚子是坏水也没有人知道……”
莫亭言的眼色复杂,忍不住打断她的抱怨。“难道慎扬堂哥没有优点吗?”
“优点啊……”水芙蓉沉吟着。
仔细去思索,他的优点倒也真不少。他虽然看来总是很凶霸,却极富怜悯心;对她的态度很恶劣,却还是不辞辛劳地救回了她的命;即便是对她漠不关心的模样,私下却为她找齐了珍贵药材,细心疗治她,却没让她知道……
愈想,水芙蓉嘟着嘴的表情就愈放愈柔,甚至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拨开迷雾,理清拒婚之后的怅然所代表的意义……
“想到了吗?”见到她神色渐霁,莫亭言心下有了明了,却因而感到孤寒。
他的嗓音打破了沉思,水芙蓉回过神,不敢相信真的想出了一串他的好,她赖皮地道:“想不到啦。他根本没有优点,我怎么可能想得出来?”她赶紧转移话题。“真是意想愈不甘心,难道因为这样,我就得被人欺负?”
“算了吧。”莫亭言息事宁人地劝她。“别想过去的事了,反正你已经错失了有利的筹码,多想亦无益。”
“我错失了什么筹码?”她不解,觉得他的话像道谜。
“你想想,如果不拒婚的话,你什么都不用做,光是顶着‘莫夫人’的头衔,将会气坏多少曾经欺负你的女人?”莫亭言理智地分析着。
“咦,你说得很有道理嘛!”细细琢磨后,水芙蓉突然眯起了漂亮的凤眼。
莫亭言突然有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探着她的口风。
“所以,我决定讨回我失去的筹码!”水鞭蓉认真的宣布。
“什么意思?”
“我决定以‘莫慎扬的未婚妻’的身分,展开还击,酬谢她们之前对我的‘热烈招待’。”多亏他的提醒,她才想通了这一着棋。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是她的原则,以德报她、化敌为友向来都不是她的作风。敢欺凌她的人,得要能承受得起她的回敬,这才是最起码的胆识和气魄!
“可是,你不是已经拒婚了吗?”莫亭言的眼色依旧复杂极了,像是庆幸她当时的决定,却又不反对眼下的计划。“许多人都可以作证的。”
“所以,我才要以‘未婚妻’,而不是‘莫夫人’的身份执行私务。”水芙蓉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再说,出尔反尔本来就是女人的特权,你不知道吗?”
莫亭言老老实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没关系,现在教会你,你多学着点,把这本事留着伺候未来的娘子吧。”她愉快地传道授业,因为有了新的人生目标,娇小身躯装满蓄势待发的力量。
“娘子?”莫亭言轻哼,像喃着一个永远不会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空泛名词。
“来来来,别发呆了,快告诉我莫慎扬的生活小节。比如说,他在哪里吃饭、由谁伺候、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白天在哪儿处理城务、晚上几点就寝……”水芙蓉耐不住兴奋地一一点数着,要他快些回答。
莫亭言望着她那跃跃欲试的模样,欣赏的眼神中,还是忍不住夹杂着几许苦涩。“关于堂哥的作息啊……”他娓娓道来。
向莫亭言请益后,隔天,水芙蓉便发动攻势,穿着一袭飘丽白衫,袅袅亭亭地往厨房出发。她决心去博取莫慎扬的好感,借此让萤芝她们恨得牙痒痒,而她知道自己一定办得到。
莫亭言说过,莫慎扬傍晚处理事务,晚膳都是送到书房松轩,供他使用。
“打扰了。”她走入厨房,清丽身影为纷乱的场面注入愉悦的气息。
“瑞雪姑娘。”总管立时赶过来请个安,这里多少还记着她拒婚时的悍烈模样,以至于格外恭敬小心。“你到这儿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他想了想,被派去伺候她的婢女,都敢擅自在药汤里加入黄连了,还有什么事是她们做不出来的?他忙关怀地问道:“是不是今儿个膳食有什么不对?”
“不是的。”水芙蓉笑意殷殷。“我是来问一声,莫爷的晚膳送过去了吗?”
“还在打点。”
“若打点妥当,可否交给我,让我代你送过去?”水芙蓉微微一笑。
那倾国倾城的笑容,几乎夺去了所有人的心魂,就算有人对她在议事堂里的表现感到不满,此时恐怕也已忘得一干二净。
“瑞雪姑娘要代奴才送莫爷的晚膳过去?”总管呐呐地问道。“可那是奴才的工作,怎么好意思劳烦姑娘?”
胡说,莫亭言就说过,以前在萤芝的硬拗之下,这差事都落在她头上。“不瞒你说,我是想找机会向莫爷赔罪。”她说着预先想好的借口。“莫爷救了我,可我居然出言不逊,现在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想向他说声抱歉。”
“哦。”想起她发飙的架式,总管不禁冷汗涔涔。难道她想“改邪归正”了吗?“既然如此,就有劳姑娘了。”他打了个手势,厨娘立即将食篮送上。
正当食篮即将送到水芙蓉手中时,萤芝突然冲进来。“你们在做什么?”
她来了!水芙蓉的眼底浮现笑意。就是知道萤芝常抢做这差事,借以多亲近莫慎扬,所以她才会决定由这里下手,好好地回敬她当初的“招待”。
“瑞雪姑娘要送食篮去给莫爷。”总管心惊地回道,预期将有场女人大战。
“瑞雪,我们莫府谢绝你的好意。”萤芝蛮横地说道,以主人家自居。“既然你拒绝了慎扬大哥的提亲,那就与他没有关系了,别再来借故攀亲!”
水芙蓉不着痕迹地将总管手中的食篮接过来。“我想,你并没有‘实权’阻止我去见莫爷吧。”她抿唇轻笑,柔柔地挑衅。
她转过身,往厨房外走去。正当要跨步离去的时候,面前突然横来一腿,她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镇定如常地一脚踩过去。萤芝又疼又气,自然不肯善罢干休。虽然食篮在她的手上,但萤芝还是一路跟着,对她虎视耽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