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烂命一条,你要就把我的命夺走,否则就拉倒,我没有你可以抢走的东西了。”说着,采瞳又歇斯底里地大叫拍打起来。
哀莫大于心死,她挣扎得比刚才更厉害。
季鸣试着用全身的力量将她压住,但是她变弱的身子骨根本承受不了他的体重,季鸣看着她不断乱抓乱拍的双手,抵着她猛踢的双腿,只能消极地避着她;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采瞳已经被困了那么多天,体力几近耗竭,再任她这么耗尽心力地挣扎下去,他怕采瞳会虚脱。季鸣狠狠咬牙,心一横,力道恰好地往采瞳下巴挥出一拳,让她在怀里不省人事。然后,他火速送采瞳上医院急救。
季鸣悄悄地坐在采瞳的病床边,望着她苍白瘦削的脸颊。
自从半个月前送她进来医院急救之后,采瞳就再也没有清醒过,她就像一尊卧姿的雕像,在纯白的病榻上从清晨躺到黄昏,从月明星稀昏迷到旭日东升。
“包先生。”又到了医师巡视病房的时刻。
“医生你好。”季鸣神色黯然地起了身,让采瞳的主治医师靠到床边来帮她检查。白医师拿出几项检验工具,为不言不语、无动无静的采瞳做基本检查。他突然叹了口气。“看你对凌小姐一往情深,我实在很想帮你的忙,可是……”
季鸣默然。
“可是她并不是单纯病痛的问题。当然,你送她来医院的时候,她的身体的确非常虚弱,但是经过密切观察与营养补充,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在她的潜意识中,她似乎很不愿意醒来……”
“没关系,医生,我了解这是怎么回事。”季鸣漾出一个让人看了就心酸的浅笑。“反正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了等待。”
习惯等待?天多无情!怎能让这英俊挺拔的男人把等待变成习惯?在旁的护士唏嘘不已,眼看他为了昏迷的人儿一天天消瘦,痴心等待她醒转的一刻,她们这些局外人的心不知悄悄拧痛多少回。
“你千万不要放弃希望,她会醒来的,也许就在下一刻。”白医师动容地说。“对她,我永远不会放弃任何希望的。”季鸣低语。
送走了束手无策的一干人等,季鸣再度沉入看护椅,靠近采瞳漠然的脸庞求她。“采瞳,醒过来好不好?”
她无言,不被他低声下气的恳求左右。
“我已经把去英国的机票撕掉了,我要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依归,没有你的地方就算是天堂,我也不去,所以……你睁开眼来看看我好不好?”她不语,几句甜言蜜语也无法哄她乖乖听话。
“你别害怕,季侬已经离开了,虽然我们都不知道她事迹败露之后逃到哪里去,但是我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不再被她伤害好不好?”
采瞳仍然维持冷冷的姿势,仿佛对他的承诺不屑一顾。
看着她失去活动力的娇躯瘫平在床榻上,十五天来都是同一个姿势,不管是谁来唤她都一样不答,季鸣不禁挫败地捧住头,悔恨不已。
是,都是他的错,是他轻信季侬的诡计,让采瞳饱尝痛苦,所以她愤怒、她赌气,这些都是应该的;但她怎么忍心气他那么久,连区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他?“我知道我错了,采瞳,你要是想责怪我,就醒过来骂我好不好?”
采瞳不为所动,在他好说歹说之下,她居然无动于衷!这女人到底想这样惩罚他多久?季鸣无力地顿在她胸前的后脸,因强烈思念她的一颦一笑而滑下泪来。
滚烫的泪水,顺着他的颊边滑落,悄悄湿透了采瞳的衣服,一滴滴渗入体肤。她徐缓的心脉,因而开始强而有力地跃动起来,沉睡的灵魂在体内翻转了一下,慢慢从虚无中苏醒过来,虽然肉体仿佛被铅压着无法动弹,但采瞳开始听得见季鸣的声音,为他悲怆的呜咽而心痛……
他在哭,是为了什么?采瞳想举起手抚摸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然而季鸣却没有注意到这改变,面对采瞳的漠然,他已经无计可施了。他站起身,激动地摇晃采瞳的身躯。“听到没有,采瞳?我命令你,马上给我醒来,我命令你!”他粗暴的动作,竟奇迹似的把采瞳动不了的四肢全摇醒了;在季鸣流着泪气喘不休的同时,她的小指悄悄地弯勾、伸直,蒙蒙水气也沁出她的睫毛……
“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他摧心裂肺地狂吼,只想吼出他的痛苦。“你……你这么……凶……谁……有胆……敢不……理……理你……”
季鸣怔住,他倏地松开双手,不敢置信地盯着她苍白的小脸,看着她幽幽睁开双眼、看着她轻轻蠕动双唇、看着她清浅如波的笑容。
老天,哦,老天!这是梦吗?
采瞳见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见到鬼似的瞪着她看,不禁苦笑道:“嗨……我好像……好久……没见到……你了,这里……是……哪里啊?”
季鸣见她挣扎起身,才相信自己真的不是眼花错看,他扑上前去,将采瞳压回床榻,额头抵着她的,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紧紧地,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感谢老天爷,醒来就好、醒来就好!”他吻她的眉毛、她的小鼻子,感受重新拥有她的美好。“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多恐惧,以后不准你再这样吓我了!”
“我怎样吓你了?还有,为什么我会在这……”采瞳还来不及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也来不及把话问清楚之前,季鸣火热的唇已经俯冲下来。
他为什么会那么急躁、那么不安?采瞳在他甜蜜的侵袭下差点窒息。
然而季鸣却闪电似的松开箝制,倒退一步,在她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的时候,拉开门用力朝护理站喊:“医生,她醒了、她醒了!你们快点过来!”
杂乱的脚步声纷纷传来,采瞳张开迷茫的双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与墙壁,还有一系列医疗器材。季鸣大叫“医生”,难道说……这里是医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躺在医院里呢?
经过白医师详细的检查,证实苏醒后的采瞳健康完全没有问题。
而在漫长的检查过程中,她一点一滴回想起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事,包括季鸣打算到英国与她被关在公寓里,心里酸涩交杂;但是对于昏迷多久、为什么她会被困在公寓里,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当其他人都退出病房之后,采瞳瞅着心情已经恢复平静的季鸣,心中依然为他不知何时启程到英国而难过。
季鸣拿起调查报告书,直直地递给她。
“这是什么?”采瞳接过来,看到封面上“凌采瞳的童年记录”字样时,脸色一变。“开诚布公的时候到了,采瞳。”季鸣沉稳地说道。“我不要我们之间像在捉迷藏,所以我们今天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谈开。”
采瞳用发颤的手指翻开第一页,瞄一眼后随即用力合上。“这些资料从哪里来的?你……都知道了?”
“这是季侬找征信社调查你的报告;你被困在公寓,其实不是意外,是季侬从这里找出折磨你的灵感,然后派人去做的。但是,也因为托她的福,我才了解你的成长过程,知道你为什么‘黑恨’。”季鸣咬牙切齿。采瞳当然该恨,黑暗代表她曾被锁在不见天日的储藏室里,直到被解救出来承受家破人亡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