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有十万大军,别说指挥部队的煜宸和义父都不在,他们能拿得出的军队总数也不过三万余人,在没有万全准备的情况下,这场仗如何打?
见采青不语,辛衡双足跪地。
「请采青姑娘发兵救救少庄主和众兄弟。」
救,当然要救,重点是怎么救、如何救?
煜宸的安危她当然关心,别说他,就是吕叔叔、涴茹、义父和其他兄弟,每个生命都是她看重的啊!问题是她该拿更多性命当陪葬品吗?
更多的士兵涌进小小的制药房,他们跪在采青身前,齐声大喊:「请采青姑娘带领我们去救回少庄主。」
他们算准她有这等本事?为什么她不能是一般的女子?为什么人人都当她有能力身负重任?为什么所有人都对她做出超出她能力的期盼?咬着唇,她默不作声。
「在山坳间,涴茹姑娘哭着说,说妳一定会想尽办法救我们,要大家别放弃希望。杨师傅要军师将布兵图画给妳,军师摇头说,无论如何妳都不会出兵,兄弟们不信采青姑娘是这等无情无义之人,硬是央求军师画下这纸兵图,看来军师是说对了,采青姑娘要眼睁睁看着大伙儿死在山坳地!」辛衡冲口而出。
是吗?吕叔叔笃定她会遵守承诺?他未免高估她!
辛衡的话带出若干人联想,他们想起之前的谣言,想起少庄主和采青之间微妙的嗳昧,小队长江宇自作主张说:「采青姑娘,若此次能平安救出少庄主,我们一定联合上请少庄主,迎采青姑娘入门,同涴茹姑娘再结姊妹情缘。」
他们疑心自己不肯出兵,是为着私心?
死咬下唇,她杨采青岂是这等女子?他们未免太看轻她!
「若少庄主真有得罪采青姑娘的地方,请姑娘大量,念在青梅竹马份上,等救少庄主回来,他一定亲自向姑娘谢罪。」又一个队长跳出来说话。
好了,一个两个,众口铄金,她跳到黄河都洗涤不去她的私心。
她不去,因为她妒嫉涴茹和少庄主;她去了,因为她得到承诺能与少庄主共结连理。
所有人联手将她逼至尴尬处境,她却连接招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转身,她离开制药房,她需要冷静。
奶娘迎在门前,她握住采青的手,为丈夫也为大伙儿担忧,她急急说道:「青儿,眼前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湨天庄没了庄主,不能再失去少庄主啊!更何况,最疼妳的吕叔叔也在里面……」
闹脾气?说什么话呀,连奶娘都疑心自己,她是一手拉拔她长大的人,怎么可以将她想得如此不堪?望住奶娘,采青一脸漠然。
「奶娘知道妳的心事,知道老爷对妳不公平,也知道妳和少庄主是天造地设一对,硬生生将你们分开是错误的,可是……妳不能选在这时候生气,要以大局着想。」
摇头,采青好无力。
放眼望去,不知何时,制药房外站满了黑压压人头,男男女女。
采青看着他们的表情,不说话,相同的心思浮在众人脸上,他们疑心她,不屑她的自私。
是吗?她杨采青就这么让人看轻,她在所有人眼里是这等量小女子?
他们是憎恨她的,毋庸出口,采青读出百姓的不谅解,在他们眼中,她是个破坏妹妹幸福、败坏道德的坏女人。
她是第三者,不该存在的女子,偏偏大家又不得不为少庄主求助于她,这个求助让大家对她更形生厌了吧!
叹口气,在众人的眼光中,她妥协,咽下委屈,假装没读进大家眼底的轻鄙,她走回制药房里,朗声问:「你们都要救少庄主吗?即使会因此失去性命也无所谓?」
「是的,只要能救下少庄主,失去生命亦无所谓。」众人拱手同声说。
「对抗十万大军,我并无半分把握,何况这摆明是金兵陷阱,和庄主的尸身一样,目的是要诱我们自投罗网,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还愿意出兵?」采青问。
「是的,我们愿意。」千人一心,气势教人动容。
「好吧!召集所有营长、队长。」
话出,采青以为要花点时间才能集合众人,没想到所有人早早候在门外,看来,救人是他们的共同心愿。
「报告,二十营营长都在此,小队长一百名在院里等候命令。」
看着视死如归的--二十张脸孔,有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军心,她能够说不出兵?
采青挺胸,朗声说:「很好,你们都说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是我在乎,我要三万人出征、三万人回,一个都不准给我牺牲!办得到吗?」
「办得到!」
没有犹豫、没有怀疑,他们是训练精良的队伍,以主帅的命令为天命。
「好,这次我们的目的是救人,不是杀敌,我不要你们正面迎敌。」采青将桌上药瓶收拾妥当,将兵图摆放在桌面正中央。
「第一营,你们在今晚二更时分,抢到主营,在他们厨帐饮水中下毒,这件事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我给你们的药无色无味,要八个时辰才会发作。
第二、三、四营,你们把兽栏里的野兽涂上油彩,绑上尖刀,身上带满油袋,在明日入夜,悄悄将野兽赶到敌军东翼。
五、六、七、八营,你们挖地道,在西、北翼埋藏火药。
九、十营,今晚要士兵们每个人都做面具,越狰狞凶恶越好,明天人人身带飞镖、袖箭,你们的目的是吓敌人,把南翼敌军赶到西南方。
十一、十二营的士兵,准备好数百张渔网抓人。
第十三营士兵跟着我从南方切入,进场救人。
第十四营士兵,你们留在庄外烧狼烟,越大越好,我要你们虚张声势,让敌军以为我们人数众多。
其他营负责接应,狼烟一起,放出野兽,当野兽踩乱他们的营帐时,以火箭射野兽身上的油袋;负责埋火药的引爆火药,戴面具的发出鬼哭神号吓唬敌人,张鱼网的准备抓人。
趁乱,十三营士兵救人,你们要骑好马、带净水,我想,到了明晚,受困的人体力有限,一个人救一个,不准多、不准少,也不准回头张望还留在原地的人。
等所有士兵都回庄后,第十营施放烟火,召回他营士兵,各营营长,一回庄里马上清点人数,向我报告大家受伤的情形。」
釆青的话让大家听得入迷,这是何等聪慧的女子才能想出来的办法,对于她,大家满心折服,一一领命往外行,为明日的救人行动做准备。
采青松口气,累得倒坐在椅子上,她不确定自己的作法能否奏效,不确定这个未照过面的金朝将军,会不会识破她的诡计。
眼前,她只能乞求好运气,希望自己攻得他们措手不及。
「采青姑娘,辛衡胡说八道,罪该万死,请姑娘赐罪!」辛衡跪在她面前。
她不反应、不说话,有这等心思的人不仅仅是他。怪他,于事何益?
浅笑,她讥讽自己。
「青儿,奶娘说重话了,妳别挂在心上,等老爷回来,我和妳吕叔叔一定为妳的感情力争。」
「不用了,我从无这份心思,少庄主只是我的上司。」
拒绝奶娘,否认心情,她的嘴巴和她的骄傲一样硬,她不需要谁替自己求得婚姻,不须旁人为自己的爱情委曲求全,更不需要用自己的才能来当条件,交换爱情,她是她,责任比爱情更重要的杨采青。
挺直背,紧咬唇,忍泪,她的懦弱不给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