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如果这场仗让妳来主持,妳会怎么打?」
「我会打人心战。」
「怎么说?」
「首先让人编出几首容易朗朗上口的歌谣,四处传播出去,歌谣里以赞颂湨天庄的英雄事迹为主,并用旧帝对百姓的苛刻重税为衬映,让百姓去做比较。
其二,以毒药作首攻,将流血冲突降到最低,并用解药为饵,招降敌军。
其三,每攻下一处城池,就大开粮仓,放粮百姓,惩贪官、嘉清吏,以地方上有德人士暂管府衙,等天下大定,马上招考贤才。」
「青儿,妳实在让人刮目相看。妳的药什么时候会完成?」
「十天之内,但大量制造至少要一个月。」若日夜不休,或者可以提早几日,但事未成,她不习惯先下断言。
「好,大家各司其职,明天,我亲自到金兵军营,希望我有本事,说得动熙元皇帝放弃战争。」郜庄主下了最后决定,再无人异议。
「或者……等少庄主回来,再作决定。」采青仍然犹豫,她心中不安逐地扩大。
「不等他了,战事随时会发生。青儿,请妳相信我,我有自信把这件事办好,就算办不成,至少能替大家争取到时间。」郜庄主安抚她。
「是。」采青低头回应。
大事底定,多说无益,采青点头告退。眼前她能做的,是全心全意制毒,让战争的把握度增上两成,尽管她反对战争、痛恨战争。
「青儿,再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庄主请吩咐。」
「倘若我真遭遇不测,替我照顾煜儿,好好辅佐他、助他登上大位。」
「登大位?」采青讶然,这从不在他们的计画当中,虽说她曾有过这种念头,但毕竟……环视周遭长辈,他们眼中的笃定教她心惊。
「没错,如果我被杀,代表熙元不会放过湨天庄,情势会逼得煜儿出头。」
点头,她懂,若熙元皇帝对庄主动手,湨天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选择和平这条路走,到时,连年征战,煜宸需要忠心耿耿的心腹,替他的帝位铺路。
到时,即使她再憎厌杀戮,她的双手都得染上鲜红,这个命运,她终是逃脱不过。
「这条路太漫长……我不知道……」采青犹豫。
「我了解,乍听之下妳自然彷徨恐惧,但是别害怕,这件事,我和吕军师参详已久,到时,他会陪着妳和煜儿一路走下去,我也不希望事至此,但很多情况,不是我们所能预估。」
「是的,青儿定当尽全力。」
「很好,妳聪明心细,做事缜密周全,我把煜儿交给妳了。」拍拍采青的肩膀,他深信这孩子,是上天赠给煜儿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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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采青成功了,她看着瓶中白色粉末,不管是溶于水,或者在空中散播,都能让敌人在短时间内下半身麻痹、瘫倒在地。
早上,她听到消息,煜宸回到庄内了,他和吕叔叔关在议事厅里面讨论事情,没邀她一起。
强压下想见他的欲望,采青把全副精神放在工作上面,虽然他的影像不时窜进脑中对她微笑,她选择忽略。
终于,工作完成,她累垮双肩,趴在桌子上,体力已不容许她再强撑下去,闭上眼睛,恍恍惚惚地,她看见自己飞到屋顶上,一个颀长身影出现在眼前。
没说话,她知道他是谁,轻轻地,她自背后圈住他的腰,脸颊贴上他的背。
想你,好想好想……他的气味、他的体温,暖暖暖暖,暖了她冷冷的心,那是安全、是依赖的愉快感觉……
他低醇的声音在她耳边絮语,她浅浅笑着,为他满箩筐的笑话……为什么他们的话题那么多,就是满篇废话,也东一句、西一句,搭得盈心盈意。
「姊姊,糟了!」涴茹慌张的声音,推开她所有愉快温暖感觉。
「怎么了?」清醒,采青收拾身上残余的温暖,她让理智在最短时间内复位。
「探子回报,金兵杀了庄主,将他的尸体挂在门墙上示众!」
还是发生了!她的不安成了事实,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
他们忖度金兵不敢斩杀湨天庄庄主,不敢贸然行动,好教他们师出有名,看来,他们根本不在乎战争,不管天下百姓看法。
但……怎么会如此突然?这些天,庄主受到盛重款待,昨天探子才回报,说庄主和朝廷将军相谈甚欢,怎么情况急转直下,弄出这等不堪收拾局面?
是庄主说了不该说的话?不可能,庄主为人持重沉稳,何况身入险境,他没道理用言语刺激对手。
那么是熙元皇帝飞书传来的命令了?换句话说,熙元笃定要打这场战争立威,教天下人,也教他身边位高权重的大臣对他另眼相看?
对了,这个可能性比较大,若是为此,他大可扣着庄主,好教湨天庄忌惮,为什么要将庄主尸体示众,他的目的是什么?
是……是……是诱敌!他们有探子,知道目前湨天庄的武力无力面对强军,所以有恃无恐?天!他们知道湨天庄易守难攻,他想诱得少庄主出城救父……
「姊姊,快到议事厅吧,爹爹说要领军去把庄主的尸体给带回来。」
二话不说,采青拉起涴茹手腕,飞快奔跑,半刻钟后,姊妹俩双双出现在议事厅。
乍见煜宸,满满思念涌起,采青望着他的愤怒悲愁,她多想冲向前,握住他的手,告诉他,不论情况有多么坏,她都会在他身旁相伴。
「都是妳的好建议,现在庄主死了,妳要怎么负责?」杨执见采青进门,劈头就是一阵指责。
采青无言,她想不起自己有过什么「好建议」,更想不起自己该负什么责任。
可是煜宸听见杨执的话,不分青红皂白,就指控她。
「是妳建议我父亲亲赴敌阵?」
有吗?她没有,她的建议是筑城墙、挖壕沟,她的建议是别让吕叔叔亲身涉险,连吕叔叔她都不愿意他去送命了,她怎可能建议庄主赴死?
她不语,凝视他的狰狞面目,怎么会?对她……他的信任竟如此薄弱?
「说话!妳明明知道这是最危险的一着险棋,却要说服我父亲去走?!」
从建议到说服,她的罪越入越深,深得她难以翻身。
他恨她吗?应该是,他认定今日悲剧全是她的错,而她的错误导致庄主惨死。
可……她不过是个女人,不比涴茹大多少的女生,为什么他们总是要求她担负起超过自己能力的责任?
「故意的对吧?以妳的聪明才智,根本可以推测出这个结果!」他朝她大吼。
她从未见他失控,从未见过儒雅的煜宸暴戾乖张,她不晓得是他伤恸欲绝,还是他对她的恨,推翻他的原始性情?
「别误会青儿,是庄主自己要去的。」吕军师挺身替采青说话。
「若不是采青相劝,原本要去的人不是庄主。」
杨执和他唱反调,对于采青,他始终有怨,从她的父亲怨起,到她的家人、到采青,他的恨从无间断过一天。
「庄主认为自己可以说服熙元皇帝,将战争危机解除,否则原本该去的人是我。」吕军师强调,罪不在采青身上。
「不,我们这里口才最好、反应最机智的不是别人,是伟大的女诸葛,妳为什么不去?」煜宸处处挑衅,为的不是别的,而是满心的忿忿不平。
他回到庄里,听见的每个消息都教他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