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霎时混乱灰暗,所有的人都一阵慌乱!
翠竹夹道,羊肠小路漫漫,路尽人止,又是一处清幽独立的别院。
挥手摒去众人,蜀宫的娘娘,这才放松端肃漠然的脸孔,蓄着两池子泪水,将手伸向如玉的方向。“孩子,过来,让娘看看你!”
褪去假面的如玉,依稀仿佛有着贵妇的影子,两人相拥哭泣,好不凄惨感人,引得一旁的鸿飞,鼻心也有些酸酸的。
“娘,你明明活着,为什么要骗咱们姊妹,你好狠心——
如玉心中洋溢着孺慕之情,紧紧抱住亲娘,再也不愿分开。
“您的腿又是怎么回事?姥姥给了玉箫,要咱们三姊妹上蜀宫会会曹彦宾,这又是您的安排吗?我——我——”
数次的哽咽,让如玉语不成调,无法将一股脑儿的疑惑,全都宣泄出来。
轻抚着如玉的秀发,贵妇已是肝肠寸断,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叨念着,全都是相同的字眼。
“玉儿,玉儿,娘不对,对不起你们姊妹,娘错了,对不起——”
“娘——”
泪水慢慢止住后,蓄满泪液的红红目眶,终于有了余力,投向鸿飞的方向,颤声相询。
“你和如玉是什么关系呢?”明白自己的亲昵举动已落在贵妇眼中,要是不趁此机会公开和如玉的亲密关系,只怕后头的风波仍是不断,打定主意后,鸿飞就双膝着地,朗声高道着:“岳母大人在上,受小婿一拜!”
“女婿吗?”明媚的目光,回首看着犹豫啼哭的女儿,唇角带些轻笑。“如玉你怎么说?”
“我——不——”
“她不好意思承认啦,岳母大人,那个‘红娃馆’呀——”眼见如玉要开口否认,鸿飞急忙祭出这一招,要是如玉张口否认他们的关系,他便要揭穿她曾经做过的“工作”。
女儿的神色古古怪怪,男子的表情却是洋洋得意的,还听得他说什么“彩金”
姑娘呀,于是,眼睛还垂着泪的佳人,面上已酡着两朵晚霞。
不必再次相询,贵妇娘娘已对两人的关系了然于心,喊了鸿飞过来,细细地看上他一回,他的浓眉、大眼,结实颀长的身量,唇上的含笑和鬼灵精怪的表情,她一一的看过了,又把他的出身来历问过一回后,她点点头,放心的笑笑。“姥姥的徒弟是吗?很好、很好!”
“娘!别听他胡说,姥姥根本不承认!”如玉眼见娘亲真信了他是自己的夫婿,急忙从中塌他的台。
“姥姥总是认识他吧!?”似乎姥姥的认可十分重要呢,鸿飞当然抓紧机会,连忙拱手笑道:“姥姥当然认得我啦,还是她要我伴着如玉,守卫如玉,她说如玉性子很急,一定得有人在旁提醒她、看着她!”
“是呀,这孩子小时候的性格跟我便无分轩轾的相像,固执、坏脾气,一旦相信了某些事,便打从心眼里压根儿的相信,旁人说什么全然的不信——就因她这性格,姥姥才特别用心的把她带在身旁抚养,这也是害怕她日后跟为娘的一般——”
喃喃叙述的往事,鸿飞听着如玉备受宠爱心疼的情形。
“如云、如星又是不同的个性,跟她们的老爹爹很是相似的,教人比较得以安心!”
“娘,为什么说这些,咱们母女俩清楚就好,何必讲给外人听呢?”如玉又是不容情的一句,贬低着鸿飞的身分。
“真是外人吗?既然如此,他已听见咱们母女的隐密事,传说出去蜀王总是颜面尽失,为了顾全蜀王面子,只好把鸿飞给砍了吧!”娘娘说着,当真就要绑了鸿飞入大牢。
如玉即刻陪着笑说:“娘,他不会乱说话的,您只要绑上他,扔出这蜀国王廷也就是了,何必砍了他呢?”
“他会不会乱说话,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只是个‘外人’嘛 ,你对人家的性格倒是很了解哦!”
娘娘的三言两语,就泄漏了如玉的真心,让鸿飞大感高兴的连连高呼着:“岳母大人英明,睿智聪明可比诸葛军师再世,黄口小儿的信口雌黄,您一眼就可看穿!”
“不必拍马屁,我不想乱斩无辜,也不爱女儿被莫名其妙的人缠上,要是她自己喜欢的,我也无话可说啦,是不是,如玉?”
母女俩,手携着手,泪眼相对,心上许多无言的情绪,就在这交会的目光中,互相传递。
“娘这一生啊,只有一个念头,当个国王!让你的外公爷爷洋洋得意,平抚他没有男儿的遗憾,就因着为娘的这般痴念,害得你爹爹曝尸荒野,我也成了今天的这番局面,断腿残肢,居于深宫,母女们今生不得团聚、相认——”
“娘——”如玉开了口,喊着人,却又不知该如何问起的凝住神。
“你想问什么,娘知道,娘告诉你吧!”
揭开阴私的往事,也等于暴露着多年前自己的无知残忍,但是,自己种下的因,就算得了苦果也得自己尝!
于是,贵为皇后娘娘的妇人,娓娓叙述起,她生命里那段不堪的回忆。
她把自己为了当上国王,用尽巧谋,唆弄丈夫与他团结盟订约的事说上一回,当然,也没漏掉,她曾经想过的联姻结盟方式!要不是如玉的老爹坚决反对,只怕三个幼女,在襁褓之时便一一的有了夫婿呢!
她的野心,不只是当个小国国王的皇后而已,这样的王位,她并不稀罕,不过,她想利用这个虚位,实行兼并天下的雄心。
为了这个妻子,如玉她爹疲于奔命,不但得用心在维护小国的权益上,当妻子不小心得罪他人时,他还得出面去解决——
七年前,那场马车着火,烧死如玉她爹的,便是仇人所为。
“那时候,以为就要没命啦,被下了药的两夫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越来越大,从衣衫角儿不住的冒出火苗,烧着皮肤时,那种痛苦……如玉,都是因为娘贪心,你爹和我才会遭此歹运的,该怪的是我,只有我,知道吗?”抿住苦痛的痕迹,贵妇人又继续说着:“火一直烧、一直烧,我想我是昏迷过去,窒息啦,恍恍惚惚听着你爹在喊我的名儿,用他的身子在保护我——等我醒来,救着我的人就告诉我,你爹被烧死了,而我的下肢,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截去啦!”
伸手抚摩着亲娘空荡荡的下摆,如玉仿佛也能感受到那种椎心的无奈。
“不只是这样,连我的身体、头发、面孔……没有一处不是变得焦黑木炭一般的,那时,我恨不得跟你爹去了,留下这丑恶的身体,活在这世上又有何用呢?是救我的那人,不住的劝解,不住的安慰,怕我寻活觅死的,他也日夜守着我。”
“那人就是蜀王——曹彦宾!?”如玉试探地问,娘亲却肯定的给予答复。
“没错,是他救了我的!”
“他还娶了娘,叫咱们姊妹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他——我不要,我不要!”
如玉悲苦的放声大喊,扯着娘亲衣袖,又哭又叫的,鸿飞心疼地走向上前,搭着如玉的肩膀,给她无言的劝慰。
如玉一回身,绵绵的身子就投入宽大的怀里,寻求强力的慰藉,直到她累了、乏了,激动也风平浪静了,贵妇娘娘才又幽幽地说道:“娘知道,这事娘又错了,只是,娘已经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报答人家的恩情,除了这残破的躯体,和他尽心抢救回来的肌肤、容貌以外,我又有什么可以报答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