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去了哪里?
他还记得,那一天她雀跃万分地来敲他的门,表情是欣悦的,直到……直到堂姊出现,她的小脸才拉了下来,怔住了。
他不否认,当时在得不到她的心的沮丧情绪之下,他有刻意误导她的嫌疑,故意不介绍堂姊的身分,让她以为他们有暧昧。
但那天,她在门口嚷嚷些什么?
他挠着脑袋拚命想──
「才不是什么『代打』……」
「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
是谁?难不成……是他?会吗……有可能吗?
他搔搔头发,想找到明月的意念更强烈了。
可恶,当天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啊!
当时他为什么不把她揪出来问个清楚,反而让她无声无息地溜掉?
她会溜去哪里?难道她的债务又出问题了?谁那儿会有她的背景资料?
陆青野想了还想,想了又想,最后终于灵光一现。
他跳起来。那个地方一定可以探到一点蛛丝马迹,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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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我回来了。」
一个宏亮有力的招呼声响起在「擎天别墅群」。
几乎是那个精健的人影一踏入玄关,屋里的六道目光就全聚拢过来。
「哦,稀客,真是稀客啊!」
秦佑怀从书房里走出来,见着他,直握着他的手拚命摇。
陆青野怎么会不知道他这是在揶揄自己回家的次数很少。
算了,有要事在身,不跟他抬杠!
「先生,你叫我『妈』?」秦母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从老花眼镜上缘瞅着他。「哈!原来我有『两个』儿子啊!你都不回来,害我以为我只生了个独生子。」
「回来就好。」秦父瞥一眼,身为严父,他没有太多热烈的表示。
秦父是职业军人出身,当年光荣退伍,因缘际会邂逅了一个望族女儿,因为望族一家只有这么个宝贝女儿,所以两造缔结姻亲之前,就先说清楚,得让一个子嗣承传母姓。
就那么刚刚好,第一胎就来个双胞胎,两个男娃娃一模一样,这下子秦家分一个,陆家分一个,各承其姓,倒也圆满如意。
「妈,我有事问你。」陆青野毫不啰唆,直接往母亲身边一坐。
母亲大人通常是一个家庭联外的八卦信息站,五花八门,什么怪闻都有。
「怎么啦?」
「你记不记得,我们老家那边有一户姓江的人家?」
秦母失笑。这什么怪问题?「姓江的人比比皆是,你说的是哪一家?」
「嗯……」这可难倒他了。他从以前就很少注意这些事,也不曾静下来听听叔叔伯伯阿姨奶奶的闲聊。「我只知道他们有个女儿叫『江明月』。」
秦佑怀拿着报表,在一旁窃笑。
「不要吵!」陆青野回过头去,愤喊。「我没找你算帐就不错了!」
「你们兄弟怎么啦?」
「没事、没事,」秦佑怀主动帮他圆场,顺便提供手头上有的资料。「那户姓江的人家设有许多工厂,主要是制造罐头、易开罐,后来好象就没消息了。」
「那是江一德,也算是我的袍泽。」秦父突然开口,提供意见。
「啊!原来你说的是江一德,他太太──不对,是前妻,以前是我插花班的同学。」秦母手一拍。「我记得他们家有三个女儿,名字就是什么日、月、星的。」
「应该是。」陆青野对老头与老哥投以感激的一瞥。「他们家怎么样了?」
「哎哟,破产啰、跑路啰!」秦母拔下老花眼镜,仔细端详儿子。
他干么突然在意起江家?
陆青野催着问。「情况到底是怎么样?」
「说到江一德会破败,也是件令人惊讶的事。当初他时运不济,几笔货款收不到,工厂又出了些意外,亟需赔偿金,他大慨是要面子吧!就把一些资产抵押给地下钱庄,借钱周转,没想到愈周转愈不灵,接着就兵败如山倒了。」
倒了?
「还负债累累呢!我听说事业刚往下滑的时候,他也到几家赌场去试手气。」
「手气很烂?」
「那当然,时运不济,手气怎么会好呢?再说,有了债务不去偿还,光想赢赌金来解决,怎能不倒?」秦母摇摇头,叹声气。「之后他们趁夜搬走,大家念在以前他还满会做人的分上,能帮的都帮了,不能帮的也不提这件事,以免地下钱庄追到他。不过,就不知道他们后来搬到哪里去。」
「就这样?没有下文了?」要是如此,他会对老妈的八卦能力非常失望!
「上个月,我打电话跟老家那边的邻居聊天,听说江一德的债务都是二女儿,那个什么『月』在偿还,至于最大的女儿,几年前就自杀了。」
「自杀?」陆青野心口一闷。
「好象是她的未婚夫嫌江家背负庞大的债务被吓到了,所以悔婚,江家大女儿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真令人不胜欷吁。
听到这一段往事,陆青野的浓眉紧蹙。
到底这些年江明月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的压力一定很大吧?她一定很不开心吧?
思及偶尔听到她的键盘声,从早敲到晚;思及她一份工作做不够,还到「侠义」应征写手;思及她大钱从不花,小钱省着花,连坐公车的十几块都要省下来,遇到抢匪也死不服输,就算拿命拚博,也不让人抢走她的财物……
陆青野心里一阵绞疼。
秦母絮絮叨叨地道:「也难为了那个什么『月』,听说她很乖呢!家里的花费、吃穿用度全靠她,倒是她那个小妹,好象还不够成熟,听说花钱很凶呢!唉……」
陆青野霍然起身。
「儿子,你要去哪里?」秦母拉住他问。
「回家!」他轻轻甩开手,快步迈向玄关。
「不吃顿饭再走吗?」
「妈,由他去吧!他现在在跟女朋友闹别扭,可能赶着回去跪地求饶。」
虽然秦佑怀帮忙搪塞的理由很烂,而且会害他过没多久就被父母抓回来「开堂会审」,了解感情状况。但是……他现在不脱身不行,知道明月这几年痛苦不顺的情况,他只想做一件事。
倦鸟总会知返,他要回到重光大楼,点一盏温暖的灯,耐心地守候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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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里,没有地方是她的家。
除了这里,她也没有可以独自喘息的秘密空间。
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是,纯然的空洞与寂寥,有助于他思索很多事。
他在意明月,这是无庸置疑的。
不然,他不会一直把她记在心里,埋得那么深、想得那么勤。
不然,他不会那么在意她的安全,怕她被欺负、怕她受伤害。
不然,他不会介意自己的身分只是「代打」,不会在看到她对老哥笑盈盈时,心里直冒酸气。
但是,事到如今他才明白──就算是「代打」又如何?
真正在意她,就别去介意身分!再怎么说,明月暗恋老哥都已经是八百年前的旧事,等级就跟小朋友玩办家家酒一样幼稚,没有什么差别,他吃什么鬼醋?
他要的是末来,他与明月的未来!
他坐在墙角,一拳重重地捶到地面。
忽然间,楼梯间有了动静。
他第一时问站起身,推开门,冲出去。
从屋里流泄出来的灯光在走廊上化为幽微,但已经足够映照出两人的身影。
她,瘦了一大圈,好象历劫归来。
「……你还没睡?」她有些惊讶。他是在等门吗?「已经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