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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令风转过身,冷漠的看著她,对她的裸体视而不见。“你有资格当我的妻子吗?你忘了你以前是怎么对我和我娘的吗?你以为我高兴接受你当我的妻子吗?不!我一点都不高兴,想到你跟我将要以夫妻的名义度过一生一世,我就恨!我恨你、恨我爹、恨这个雷风堡。你连替我擦鞋的资格都没有,就连青楼的妓女都比你好!”

  他的每一句、每一字都是那么的冰冷尖锐,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她惨白著一张脸,整个人彷如荡到了冰冷的谷底般,难受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可惜,我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娶了你这个没大脑的女人,空有一副漂亮的身体,其他却是一无可取。”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只因他不忍见到她的悲怆,怕自己一时心软,怜悯起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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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静静的看著他逐渐模糊的背影,全身不禁剧烈的颤抖起来,他的话如雷鸣般在她的脑海里轰轰作响——我倒了八辈子的楣,才娶了你这个没大脑的女人,空有一副漂亮的身体,其他却是一无可取……

  泪水不受控制的奔流,她抱著自己,蜷曲在床上痛哭失声……她好怨、好恨,老天爷为什么独留她在世上?为什么不让她跟著那些疼爱她的家人一起死去算了?为什么……

  天色未明,人声已静,只有夜空中的玉轮还醒著。

  庄月屏穿著严令风过大的衣物,宛如幽魂般地穿过回廊、小桥,赤裸的脚踩在露气浓重的草地上,一步步蹒跚的行走,她脸上的泪犹未干又添了新痕,脚被石子割伤了,她却浑然未觉。

  回到了熟悉的绮春阁,她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房间,环顾四周,依旧是冷冷清清、孤孤单单的。她不了解自己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

  她走到屏风后,想要拿水桶去打水净身,却发现木制的浴盆里早已蒸气氤氲。

  是谁准备了这一缸的热水呢?

  她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贴心的宇儿,这世间恐怕也只有他能这么轻易的察觉到她的心事,并体贴的为她处理一切,如果严令风像宇儿这样该有多好?

  她又叹了一口气,卸下身上属于严令风的衣物,缓缓地滑进热水里。可热水虽热,却融不去她心头的冷意,在月光的照拂下,她看著清澈的水渐渐染上丝丝血红,那是她圆房的证明,但却晚了五年,晚得让她这个“新娘”感到难过、绝望。

  泪水又流了下来,她真的真的活得很痛苦。

  她多想就这样沉进水里,但……如此的衣衫不整,会辱没了严家及庄家的门风。

  草草的洗净了身子,她拖出已经很久没开启的木箱,这箱子是姨丈为她准备的嫁妆,里头是一件件华丽轻柔的云裳,是她年轻时美丽的倩影,但自从幽居在绮春阁之后,这箱子就被合了起来,久久不曾见光……今夜她要穿上它们。

  银丝织成的长袍、玉缀的腰带、金缕布裁成的莲花鞋再加上云髻金钗,镜中的人儿恍如天上不知人间愁苦的仙女。坐到镜抬前,她打开今天送来的胭脂水粉,一层层小心的扑上,她心里有一股宁静……就这么脱离这世间的愁苦不就好了?抿了抿唇,她拿起箱子里的另一条水蓝腰带,抬头寻找抛投的适当地点……

  “啊!”一声惊叫,是仪儿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急忙丢掉手中的布条,往仪儿的房间奔去。

  仪儿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宇儿站在床边看她,既不安慰也不担心。

  庄月屏冲了进来,抱住脸色苍白的小女孩。“仪儿,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

  仪儿拚命的点头,还抱住庄月屏不断的呼喊:“月姨,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

  庄月屏心中一惊,难道仪儿知道她想死?“仪儿,不怕,月姨不是在这里好好的吗?”但这怎么可能?应该只是一个小女孩碰巧作噩梦罢了。

  仪儿满脸的泪痕,“我梦见月姨拿著一把剑往脖子上割,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月姨,你不会这么做吧?”

  可她拿的是一条布,不是剑哪!

  庄月屏心疼的拍拍仪儿的肩膀,“怎么会呢?仪儿又不是不晓得月姨最怕痛了,怎么会自己割脖子呢?”她笑了,没发现站在后头的宇儿脸色非常难看。

  “可是……”仪儿转头,“哥,你不会让月姨死吧?”

  宇儿点点头,“不会的,有我在,月姨不会死的。”

  仪儿这才放心的呼出一口气,“那就好,我不要月姨像南边大楼上那个大婶一样,一直死。”

  庄月屏不懂仪儿在说什么,只当是孩子间的童言童语。“傻孩子,人只能死一次,哪有一直死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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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我没骗你。那个大婶一直跳楼,还一边哭著说‘鸣高、鸣震,娘对不起你们’,不信你问哥,他也有看到。”

  庄月屏心里的震惊简直无法言喻。鸣高、鸣震是她大表哥、二表哥的名字,仪儿口中的大婶,莫非是姨妈?难道姨妈成了冤气不散的可怜幽魂?她想相信,但又不愿相信,死得如此悲惨的姨妈,死后不但不得解脱,反而还在受苦?

  她转头看向神色不定的宇儿,“这是真的吗?”普通的人看得到幽魂吗?

  “仪儿讲的或许是真的,卖豆腐的林阿伯不是常说,小孩子比较容易看到那些东西;而且,客栈里的说书先生也说过,自杀的人,往往因而害苦了世间的人,所以要一直重复的死,直到神明原谅为止。”

  如果当年姨妈没跳楼,姨丈就不会因此疏忽了严令风母子,她和大表哥、二表哥也就不会使尽诡计要折磨他们母子,那么一切的一切都将会有所不同。

  “我不要月姨死。”仪儿抱住庄月屏,不断的摇头。

  庄月屏想安慰她,但满脑子纷乱的思绪,一时间竟想不出适当的话来。

  宇儿先开口道:“不会的,月姨对我们最好了,她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庄月屏吓得冷汗涔涔,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说得她无地自容,方才若仪儿再晚个一时半刻惊喊出声,她已经悬梁自尽了,那她死后是不是也要重复著这个自尽的过程……直到阎罗王原谅她丢下两个孩子不顾的罪恶呢?

  这个想法令她不寒而栗,她这一生已经犯下太多的罪恶,她不想死了还遗留罪孽在人间啊!

  当朝阳升起,把金色的光辉洒在大地,带来无限生机的时候,庄月屏不得不笑自己的愚蠢,竟然想以自尽来了此残生。

  没错,这世间的确没什么好留恋的,但她要一死,好称了严令风的心,让他庆幸终于摆脱她了吗?不!她为何要让他那么好过?既然他把她当成比妓女还下贱的“爱奴”,她就要让他瞧瞧她这“爱奴”做得有多不甘心!

  以前的庄月屏还在,只不过一直生活在懊悔里,期望他的谅解;但他却不,他一直想尽办法来伤害她,以享受她的痛苦为乐,她难道还要再忍受下去吗?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一旁打呵欠的风远扬不耐烦地看著她,“我的好姊姊,怎么你连出来卖菜都要愁眉苦脸、哀声叹气的?拜托!高兴一点,不然你这张苦瓜脸哪招得来客人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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