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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那个,那是小店的另一间最高级的上房,跟您这间一模一样,真的,客倌,真的一模一样。”

  她斜睨他一眼。“我又没说你诓我。”

  “是、是、是。”

  “只想问你一件事。”

  “是,是,客倌您问。”

  “是住一家人吧?”

  “不,跟您一样,也是一人而已。”

  “哦?是男客、女客?”

  “这……”掌柜的蛮出为难的表情。“客倌就不要迫我破了小店的规矩了。”

  意思是他不能泄露太多客人的秘密,这样也对啦,万一他也随便说自己的种种,她就该担心了,不是吗?于是子夜更加放心,马上说,“是我唐突了。”

  “不、不、不,”见她明理,掌柜的也宽心。“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他推开门说,“客倌您请,待会儿沐浴过后,您是要到外头来用膳,还是?”

  “请小二一并送进我房里来。”

  “好,那客倌,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晚膳您想用些什么?小店的招牌菜式是——”

  “给我下碗素面得了。”

  “就这样?”住的是上房,吃的却如此清淡?

  “不然再加一壶热茶。”

  “龙井?”

  “行,就龙井。”

  此行为寻宝,子夜并无兴趣横生枝节,因此才刻意避开与人接触的场合,能独处到底最好。

  行前母亲曾打开珍藏的檀木盒子给她看,两颗如婴儿拳头般的夜明珠,不但令她大开眼界,就连碟舞也惊呼,“好美!”

  “的确是精品。”司徒琳也说。

  如果连生在皇室及王爷府中的嫣然公主及司徒小姐都这么说了,那它们就的确有过人之处。

  “两颗都这么美不,那原本十二颗要凑在一起……”晴光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不过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松姨,”蝶舞又有话说了。“关于那个禁舍……真的只有闺女儿能碰?”

  “这两颗我届时也想一并送进京城去当‘药引’,坏了事,你赔得起?”

  “好嘛、好嘛,我暂时不碰就是。”

  从头到尾,反倒是子夜不发一语,而终于也有人注意到了。“子夜?”

  “大嫂,叫我什么事?”对于晴光,她是敬爱有加的,只是就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全藏在心里头,表面上一贯的冷淡,也曾想过要改变,无奈力不从心,自小被母亲用“复仇”二字喂大的她,实在很难恣意展现心情。

  “你看仔细了?”

  “对喔,可别到时拿错,那就溴大了。”

  子夜看都不看蝶舞一眼,甚至转身向外走。“要拿错这样的大石头,恐怕还有点难。其实若问一般市井小民,我看他们十个当中,会有九个半宁可要三餐温饱,也不要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小馒头?”

  她涵然离去,完全不知那嫣然公主被她气得直跳脚,更不晓得如霜为此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一个好好的女娃儿养成这副铁石心肠。”

  “娘,”晴光赶紧安慰婆婆道:“待她成了亲,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

  “是吗?”如霜仍难掩忧心。

  “是啦、是啦,”蝶舞接着敲边鼓。“您看照雨,听说他以前也挺愤世嫉俗的,结果现在不是变成这样,所以您实在没有什么好操心的。”

  此言一出,反应迭至,照雨先发制人。“现在怎样?你又是听谁说的?”

  如霜则颔首说,“是,照雨的变化的确很大,这都该归功于我这个好媳妇儿。”说着便牵起了晴光的手,轻轻拍着。

  晴光但笑不语,不想明说如果连婆婆这般年纪的人,在被仇恨啃噬了二十四年以后,性格都可以渐渐软化、慈蔼回来,那年轻的子夜的确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现在……现在这样好得不得了呀,还会有什么?”那厢蝶舞结结巴巴。

  “你还没有回答到重点。”照雨坚持。

  “这个……那个……没有,我没有听谁说,全是我自己对照出来的。”吁,好不容易挤出个答案来。

  “少来了,司徒小王妃,过去你根本不认识我,何来对照之说。”

  “是我说的。”有人出面承认了,却不是照雨原先田疑的司徒漠,而是……

  “晴光!”

  “可不就是我。”

  “你那是什么眼神?”司徒漠承接了照雨疑惑的眼光,好气又好笑的说:“敢情是怀疑到我头上来了,我像是那种会出卖兄弟的人吗。”

  “哦?”听了这话,蝶舞率先不从,立刻自他身边改移到晴光身边去,并且亲亲热热勾住她的手说,“意思是我们姐妹俩爱嚼舌根罗。”

  “我没有那种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娘子。”司徒漠对于妻子的娇喷,从来束手无策,只得求饶。

  “我们姐妹情深,说说体己话,数落丈夫的不是,有什么不对?照雨,不行吗?”晴光跟着说。

  眼见妻子娇龋如花,照雨早就什么都忘了,直说:“行,只要是娘子说的,什么都行,什么都成,什么都对。”

  司徒漠听得膛目结舌。“不会吧?这是昔日在京城兴风作浪,惹得黑白两道均不安的月魔月翔风?”

  “一点儿也不错,”蝶舞跟着其他人一起笑开来,并说:“相公,你可要多学学。”

  “是。”司徒漠索性朝蝶舞打恭作揖,逗得大伙儿更乐。

  “小丫头别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最后是如霜自笑声中挣出道:“照我看,觉非对你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该向你们四个学学的,还是子夜。”

  “娘放心,我还是一句老话,”晴光自始至终,都是最体贴如霜的一个。“子夜没问题的。”

  他们的这些对话,身为当事人的子夜当然一无所知,如今靠在床柱上啜饮龙井热茶的她只知道一件事,这次行动透露着古怪,从头到尾,她便觉得不太对劲,可是真要她说出哪里不对,却又漫无头绪。

  或许正是如此,才备感溪跷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一路走来,已经过了十天,十天来她思前想后,就是觉得有问题,却也始终想不出问题在哪儿,委实恼人。

  不过对于那十颗夜明珠,她倒是誓在必得,不为皇上,而是为了自己。

  对,为了自己。

  从小到大,她就知道人生只有一个目的:复仇。

  她的父亲及兄姐因为天门派系内斗争的关系,葬身火窟,只余母亲和当时尚在她肚内的自己逃过一劫,所以自懂事以来,母亲和她便只有一个心愿,追杀她们认定的仇人任清辉。

  虽然后来真相大自,非但凶手并非任清辉,连哥哥寒照雨也没死,还要了任清辉的女儿晴光为妻,但子夜仍未放弃复仇的意思。

  主谋已伏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之刑,但帮凶却仍还遥法外,她一定要昔日应邀而来,参上一脚的阴山双妖也付出代价。

  她嗜血?也许;不过子夜更清楚的是自己无处可以宣泄的悲哀。

  而她的悲哀是,不知道她的人生目标在哪里?

  跟晴光或蝶舞一样,嫁人为妻?

  不,那不是她想走的人生道路,或者应该说那并非想走就得了的一条路,所谓“共行”,得先找到人“携手”才成,而她,自认既没有晴光的可人,也缺乏蝶舞的慧黠,要如何去找她生命中的照雨与司徒漠?

  算了、算了,子夜顿感意兴阑珊,将瓷杯往左边一抛,也没去管它有没有乖乖的立于桌上,翻个身,就想打个盹,马不停蹄的赶路,都不晓得是不是仅为了求每晚的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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