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焉,我不想重作噩梦,那太恐怖、太悲惨了,我承受不起,你知道我绝对受不了。”
连采霓都感受得到她心中的恐惧,这个婷婷究竟有过什么样的噩梦?
“婷婷!”只听到子安沉痛一唤,接下来就没了声音。
采霓想像得到他们两人目前必然正互相拥抱,交换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安慰。
自小受尽奚落与欺凌的采霓,如今才晓得什么叫做心痛如绞,而那种感觉又是多么的难受与痛苦。
“好了,幸好你平安无事,”婷婷擦干眼泪,“咱们结束了凶手就走。”
身为杀手,子安当然知道“结束”两字是什么意思,他瞬间默然无语。
“乐焉?”
“放过她吧!”
“放过她?”婷婷几近尖叫,他疯了不成?
“为什么不能放过她?她不过是——”
“不过差点害死了你。”婷婷冷冷的接了口。
“不,”子安赶紧说:“你是不是有所误会?婷婷,把我救回来的是她呀!”
“但我分明看到他把你从胤祥府中带走,更重要的是,他分明是胤祀的走狗!”
“你说什么?”子安的身子摇摇欲坠。
“你不知道?”
“你说采霓她是——”
“等等!”婷婷立即打断他,“采霓是什么人?我说的是诚雾飞。”
她竟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坐在床上的采霓只觉得冷汗直冒,还有,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天色墨黑,不见一丝亮光?她既是采霓,那就表示黑夜尚未来临,或者……缠绵之后,他们相拥而睡,直到隔天清晨?可能吗?
“雾飞?!”子安显然大受震撼,外加不解。“那晚带我离开的小兄弟是雾飞,他跟着我到胤祥的宅子去了,其实是。…”
“其实是什么?”
“我其实是他救回来,并非如他们说的倒在家门前,才由他抱进去的。”
“谢天谢地,你的脑袋总算恢复运转了。”
“但也不能说他就是——”
见他又想为雾飞辩解,婷婷真是火大了。“信子安,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他是胤祀的人,和尚也是胤祀的人,这还不够告诉你什么吗?还不够令你觉醒?难道你已经忘了容宽是怎么死的?”
“婷婷!”
容宽是谁?采霓觉得这名字好耳熟,容宽,她听过,绝对听过,而且还不止听过一回,问题是,她何时、何地听到的?
“婷婷,别走!别走呀!”子安提高了声量,有着明显的紧张。
“你已经都忘了。”
“你冤枉我。”
“我有吗?宽哥死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他又是如何拼命拖着一口气交代遗言的?我想你都忘了。”婷婷十分恼怒。“婷婷,你说这话是真心的吗?若是真心的,那是存心不让我活。”
“乐焉!”
是婷婷泫然欲泣的声音,现在必定已倒在他怀中哭泣了吧!
“唉!”只听得子安重重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但他这声叹息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揪紧了采霓的一颗心。“你知道说这些话,我禁不起,我真的禁不起。”
婷婷仍然没有回应,大概也觉得自己一番话说得太重了。
“容宽的脸至今仍常在我梦中出现,你说我会忘了他吗?”他又重重叹了口气。“穷此一生,我想我永远都忘不了他。”
容宽、容宽,自己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采霓绞尽脑汁,苦苦思索。
“我倒希望可以忘了。”她苦涩的表示。
“婷婷!”子安难免震惊。
“忘了他、忘了过去的两情相悦、忘了分离的痛不欲生……乐焉,要能全部忘掉的话,多好。”
“恐怕你我一样都身不由己。”子安脸上挂着苦笑。
“但你现在想自主了。”婷婷话锋一转。
“可能吗?”
“至少你有这份想望,这和帐内的采霓有关?”
她话中的轻蔑差点就激怒了采霓。幸好子安并没有否认。
“当真如此?”不料这么一来,却真的激怒了婷婷。“犯戒的杀手不能留。”
不好!采霓连忙掀开帐子下床,这才发现……
“住手!婷婷,天就快亮了,你总得让我见过老爷子再说。”
天.快.亮.了。
这四个字让采霓僵在原地,身子完全无法动弹。
换句话说,此刻的她,应该是雾飞而非采霓,但她分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里头的人,你怎么打算?”
“为何苦苦相逼?”子安问她。
“因为敷衍推诿,一向有违你的行事,这样的你令我担心。”
“你不必担心,”子安斩钉截铁的说:“因为我依然是我,从来不曾改变。”
“是吗?”
“是的。”
“那就证明给我看。”
“好,”子安回应,“他们兄妹身份可疑,背景也模糊,我也早就想问清楚了。”
“想有何用?”婷婷不满的说。
“婷婷,你怎么老是不改冲动的本性?”他像个大哥般轻叹。
采霓的心随着他的话声不断的往下沉,原来如此,她都明白了。
“我冲动?”婷婷先是微怒,随即释然。“我冲动有什么关系,你细心不就行了?”
“好,那你先回去,我马上回来。”
“你想支开我。”
“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不然呢?”婷婷可没有被他的怒容吓倒。
“我只是不忍心让你见血腥。”
采霓的一颗心至此全盘崩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好,我在这等你。”
“你保证不插手。”子安有些不信。
“我保证不插手。”
子安将牙一咬,说道:“你等着,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她能等,她会等,自己却无论如何都得离开,带着一颗已经寂然的心,拖着冰冷的身躯,采霓掀开床板,随即失去了踪影。
一个半月后,胤祀府中。
“采霓,现在觉得如何?”胤祀站在她床旁,关心的问。
“四爷,”她悲喜交加的说:“我看得见你!我看得见福晋!我看得见,我又什么都看得见了!”
福晋立刻双手合十的拜谢,“谢天谢地,谢菩萨及列祖列宗保佑,你好了,采霓,你终于全好了!”
“福晋,福晋。”她抢下床来就想跪拜。
但被胤祀给硬拉了起来。“不,你大病初愈,这就免了。”
“对,”福晋也说:“还有这眼泪,不准哭呀!眼睛刚好,怎么能哭呢?万一又给哭坏了,可如何是好?”说是这么说,她自己却跟着流下泪来。
“夫人。”胤祀低责。
“请王爷恕过。”福晋一边拭泪一边说。
“四爷,是我的错,”采霓赶紧抹去颊上的泪水,“都怪我。”
“不怪你,怪谁?”
“王爷!”福晋惊呼。
这下采霓不跪还真的不行了,但双膝才弯,胤祀便又喝道:“你当真再跪,我绝不饶你。”
“四爷……”感受到他的关切,采霓泣不成声。
这回福晋索性由着她哭,毕竟那心酸事,的确是该哭上一哭。
好不容易等她哭声渐息,她才致歉道:“四爷、福晋,我……”话中依然带着哽咽。
“不要说了,我们都明白。”福晋担心胤祀又没好话,抢着安抚。
“有身孕的人,怎么还哭个不停?也不怕伤了小生命。”胤祀也说。
她之前虽然也有些怀疑,但毕竟也只是怀疑,如今获得证实,不禁怔住,接着面色阴晴不定,心情也仿若未决。
“采霓,采霓。”福晋轻唤。
“嗄?”她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
“在想……原来要恢复正常,必须付出这样的代价。”她苦涩的说。